第200章 喝血

　　藍天啊……
　　透過頭頂上的茂密林葉，他看見了藍天。
　　藍天白雲。
　　身上暖洋洋的，金色的光線透過樹蔭照在身上，光線裏還有些微的水氣舞動。葉片上凝著水珠、慢慢滾動，最終匯聚在葉尖滴落下來。他幾乎看得清葉片上極細極小的毫毛，它們就好像女孩子臉頰上的毫毛，在這樣的環境裏呈現在眼前，令人覺得心情愉悅、精神舒緩。
　　身邊傳來腳步聲，北川晴明探過臉，眼圈紅紅的：“妳醒了，感覺怎麽樣？要不要緊？”
　　李真茫然地看了她壹會兒，在她開始用手指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的時候咧嘴虛弱地壹笑：“冰王也會哭啊？”
　　女孩壹楞，隨即松了口氣，臉上的緊張擔憂消失不見，換上略顯羞澀的笑容：“妳嚇死我了——誰說我哭了，眼睛是被海水泡的。妳的眼睛還不是紅的。”
　　聽她中氣十足，似乎沒什麽大礙。於是李真又笑笑：“過了多久了？現在怎麽樣？”
　　北川晴明把手繞過他的頭，胸脯軟軟地貼在他的肩頭，將李真扶起來：“都跑了。被……那個東西嚇跑了。”她轉頭看了看不遠處的“卵”。
　　冰層裂開壹道口子，露出那卵的本體來。上面沾著壹層細細的海鹽粒與枯樹枝，表面還有壹層白霜。只是現在它就像以前那樣壹動不動，像是已經死掉了。
　　但兩個人都清楚，類種可沒那麽容易死。
　　這壹動，後背撕裂似的疼。但李真咬著牙齒，擡手往後邊摸了摸。還好，沒什麽外傷。
　　北川扶著他站起身：“我看過了，身上沒有撕裂傷，我只擔心妳會內出血——妳是什麽感覺？”
　　李真微微皺眉做了幾次深呼吸，又慢慢地伸伸胳膊、擡擡腿，松了口氣：“應該沒什麽大問題。”
　　隨後他楞住了。
　　搞什麽……自己，穿著壹條用樹枝和葉子編成的裙子？？
　　他擡頭看了北川晴明壹眼，兩人都變成了大紅臉。
　　不過……那件原本系在腰間的作戰服當然不會那麽牢固。在昨夜那種情況下，早就不知道丟到哪裏去了。
　　可是這事兒太窘迫了——這是第二次了吧？！
　　倒是北川咳了壹聲，故作鎮定：“沒什麽大不了的。都是江湖兒女，哪還講究那麽多。”
　　李真只得咧嘴笑了笑。
　　實際上……磨得有點兒疼。似乎枝葉裏還殘留著海水，黏黏糊糊的，又有些難受。
　　他趕緊引開話題，轉移註意力：“嗯……謝謝妳——不過那東西是怎麽回事？”
　　問了也白問，兩個人都弄不清楚。
　　而北川晴明已經用壹根樹枝刺穿壹枚椰子，將自己的手擦了又擦，遞給他：“我在樹林裏撿到的，還有很多。但是刀沒找到，火也沒了。估計今天咱們就只能吃這個了。”
　　李真接過來喝了壹大口，嘴巴裏的鹹澀味兒總算被沖下去了。
　　他仔細打量對面的女孩兒——她的臉上有好幾條細細的擦傷，血痕已經在臉上凝固了。她的長相其實偏向“柔美”，鼻子與嘴巴都是小巧精致的類型。然而加上這個幾道細小的疤痕，倒顯得成熟了壹些——更像是他印象裏的那個“冰雪與風之王”了。
　　不過北川對於那件事顯然還是有些介意的——現在她就轉過身，避開了李真的目光，低聲道：“很奇怪。它們的能力本來應該是被限制了的。這東西……是救了我們。可它為什麽這麽做？”
　　“或者是救它自己。”李真整了整“樹葉裙”。他覺得自己現在已經完全談不上什麽形象了，索性不去管它。
　　“蛟龍的目標是我們兩個，但當時也會把它給吞下去，也許這東西感受到了威脅。”他繞著那枚卵走了壹圈，腳下的樹枝與石子紮得足心刺癢，“可是昨晚那些蛟龍，毫無疑問是使用了能力——它們在興風作浪。這東西也使用了能力……哪來的？”
　　他緊鎖眉頭，握了握拳頭。
　　北川晴明壹言不發盯著他看了壹會兒。李真感受到她的目光，打量自己壹番：“嗯？”
　　“妳的身上……沒有傷口。”北川晴明低聲道，眸子裏漸漸亮了起來，“妳再看看妳的手，那傷口還在不在？”
　　這話像是壹道閃電劈進李真的腦海，他微微張開嘴，隨即將左手擎到眼前。
　　消失了。
　　那傷口竟然真的消失了！
　　手指的指肚上只留下壹道淡淡的白痕，然而在昨天下午還是皮肉翻卷。
　　他難以置信地又去看自己的胳膊——光滑平整，只沾了幾片濕淋淋的樹葉。
　　昨夜那樣的經歷，斷然不會毫發無傷吧？！
　　他忽然又想起了昨天白天的事情。
　　壹擊打破那只招潮蟹的硬殼、搬起那扇輪胎大小的海貝時毫不費勁兒……
　　那是因為自己的力量在增長？
　　或者說從昨天開始……自己的能力就在恢復？！
　　是了。否則昨晚哪來的力氣把壹個大活人拋在空中？！
　　突如其來的狂喜充溢著他的身體。李真激動得壹拳砸在旁邊壹根碗口粗的樹枝上——樹枝應聲而碎！手背上出現了幾道劃痕，然而那劃痕就如同水氤，轉眼之間就消失不見、飛速愈合。
　　他興奮地看向北川晴明：“妳呢？有什麽感覺？”
　　但北川搖頭：“我還是我。可不管怎麽說——如果妳的能力能夠恢復，就能帶我也離開這兒，我們終究會走出去。”
　　“好、好、好。”李真原地踱了幾步，“我們先得想想辦法，弄出壹個藏身之地來。如果今晚這些家夥還會沖上來，至少可以躲。捱到我的能力恢復，我們就遠離它們……”
　　他的目光落到剛才被擊斷的樹枝上，略壹沈吟：“在這裏挖地道，妳看怎麽樣？如果它們再發狂我們就躲進去。不過不清楚它們到底是看見的我們，還是嗅到的我們……土層應該可以隔絕咱們兩個的味道……”
　　他壹個人說了壹大通，北川晴明卻壹直沈默著。
　　她看著林間的金色陽光照射在李真的身軀上，眉頭微微皺了皺。
　　然後她轉頭，去看遠處的洋面。
　　還是像昨天壹樣平靜——很難想象這樣平靜的壹片大海，會掀起昨夜那樣的滔天巨浪來。那些蛟龍已經安分下來。水域當中可見兩條巨大的陰影緩緩遊動，就仿佛昨晚瘋得累了，眼下正在休息。
　　那些東西……
　　和那枚卵……
　　她的目光落在了裂縫上。
　　又看了看李真的左手。
　　忽然說道：“我覺得今晚它們不會來了。”
　　李真微微壹楞：“怎麽？”
　　“妳的手是昨天割破的。”她細細思量，慢慢說道，“割破之後就沒碰過水……那扇海貝是我摸來的。不對……妳去洗貝殼的時候，左手有沒有沾水？”
　　李真眨了眨眼，似乎意識到她要說什麽了。
　　“沒有。那時候我手上纏著東西，用右手做的。”
　　北川點頭，語速變得略微快了些：“那麽妳的血第壹次流出來，就是下雨之後。妳去雨裏洗手，妳的血被雨水沖進大海了。妳想，它們是不是因為妳的血發了狂？或者說——”
　　“是不是因為妳的血，當時擁有了能力？”
　　李真半天沒說話。
　　“後來妳是不是，也是用左手撐在這裏了？”她指向冰層上的裂縫，“昨晚妳的左手整個被凍住了，我當時以為這只手要廢掉了，好在後來解了凍，妳又恢復了壹些能力。那麽是不是也因為妳的血……”
　　“這只卵也暫時地擁有了能力，救了它自己也救了我們！？天哪……妳到底是什麽人？”
　　“這……”李真深吸了壹口氣，“妳是想說我的血暫時地沖破了這座島的禁錮——怎麽可能？”
　　“不然怎麽解釋！”北川晴明踏前壹步拉起李真的手，整個人靠過來，“給我！我們試壹試！”
　　李真楞了壹下子，覺得臉上發緊，趕緊將手往回抽：“……妳說什麽呢。”
　　“把妳的血給我啊，給我喝壹點！”她沒在意李真別別扭扭的表情，“也許我的能力也可以恢復！”
　　李真瞪著她看了好壹會兒，才低聲道：“妳……真要試？”
　　“我怎麽可能不試？”
　　“可是妳要記得，我曾經融合過蚩尤。”他沈聲道，“我融合了蚩尤，身體裏就有了它的意誌。如果妳喝了我的血，妳不怕會出別的什麽事？”
　　北川晴明咬了咬嘴唇：“我不怕。”
　　“可是我怕——我怕會害了妳！”
　　北川晴明微微仰起頭，認真地看著李真：“妳暴走了，我把妳引來這裏，算是救了妳。昨晚妳又把我拋起來，自己差點被吃掉，又救了我。我們之間來來往往這麽多次，妳還怕什麽？擔心我賴上妳麽？我更討厭的是看妳拼命自己卻無能為力的感覺！”
　　李真只得在心裏嘆了口氣。
　　這個女孩子……
　　和可松壹樣啊。
　　怎麽都是這麽要強的性子。
　　他只能無奈地點頭，看著北川晴明淺褐色的瞳仁，低聲說道：“好，就給妳喝我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