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高飛

　　淩晨兩點半。
　　李真灌了壹肚子的紅牛、可樂、咖啡，又在出門之前去了次廁所，然後穿著前兩天新買的壹件黑色長風衣，出了門。
　　這風衣底下，是被各種材質的衣服纏得亂七八糟的上身。他費了好大的心思，才想出保暖的手段來——把衣服倒著穿，再把上半部分剪掉，將翅膀露出來。然後再用其他的東西繞著肩膀和脖子將雙翅之間裸露的部分包嚴實，出門走了壹趟，確定自己不會被凍著。
　　至於他的雙翅——羽毛保暖的效果遠超他的預料。不過再想壹想……羽絨服不就是這玩意兒做的麽！
　　他提著吃的，將雙翼收攏在背後，鼓鼓囊囊地走在黑黝黝的路上。
　　這壹片也是有路燈的，但都是六十多年前的老東西，早就壞的壞、殘的殘。這片城區在壹百多年前是貧民區，時至今日也始終沒有跟上城市發展的步伐。
　　走了大約半個小時，道路兩邊的民宅越來越少，最終消失不見。小路直通向南方，據說盡頭是火葬場。四下裏都是倒伏的枯草和零星矮樹，遠遠傳來的犬吠聲已幾不可聞。
　　他走下道路，來到壹片草窩前、將東西擱在地上，又脫掉了風衣。
　　就是這裏了。
　　十壹月的寒風吹得他的葉片簌簌作響，其實今晚並不是壹個初飛的好天氣。
　　風有點大，他張開雙翼的時候，就感受到了風的阻力。但他很快就轉過了身，用後背承受這力量。這下子，便感覺到輕微的托力了。就像海風吹在船帆上，寒風拍打著他的翅膀，他甚至被吹得微微向前了壹步。
　　於是李真開始在原地輕輕踮著腳，並且嘗試扇動翅膀。但這樣的效果並不好……因為翼面與地面幾乎是垂直的，他只踉踉蹌蹌地向前又走出了幾步，卻連雙腳都沒能離地。
　　於是他想清楚了問題所在，就壹邊努力地將雙翅向下壓，壹邊弓起了身子。
　　成了。
　　當他感受到後背傳來的升力時，在心中驚喜地叫了起來。
　　健壯的、遠超常人的胸肌以更加高效而猛烈的方式釋放著肌肉纖維當中的能量，並且將動力源源不絕地提供給雙翼。於是雪白的羽翼在這力量與風力的推動之下扇動的越發有力，甚至將地上的枯枝爛葉吹得四下飛濺。
　　升力逐漸加大，李真順著那股力量慢慢小跑，而後加快腳步，感覺每壹步都像是踏在月球的土地上。
　　跑出了二十多米之後，他感到腳下壹輕——只有腳尖能夠碰到地面了！
　　於是他立即將雙腳收起，並攏雙腿、讓自己的身體盡量與地面平行。
　　他升空了！
　　他已經完全離開了地面！
　　而後，在雙翼提供的強勁動力之中……
　　他壹頭栽到了地上。
　　李真再壹次站到了剛才的位置，嘴裏還呸呸地吐著草葉兒。
　　他感覺自己剛才肯定是能夠飛起來的，只是最後差了蹬地的那麽壹下。對，最後得蹬壹下地、升起來。這樣哪怕再像剛才那麽俯沖壹陣子，也有足夠的空間了。
　　他握著拳頭給自己打了打氣，然後再次扇動雙翼……
　　這壹次的結果的確比上次好壹些。他估計自己至少已經離地三米多高了，只是因為將註意力投到了地面，忘記了調整身後雙翼的角度……又滑翔了下來。
　　或者叫栽了下來。
　　盡管沒有成功，然而結果總是壹次比壹次好的。
　　於是他收攏翅膀、站在地上，又吃了些東西，深吸了壹口氣。
　　躬身、找好風向、扇動翅膀。
　　隨著翅膀起伏的節奏調整腳步、從開始的大步，到最後的小碎步。
　　身體越來越輕盈，同時還得註意同忽強忽弱的風力配合。
　　腳下的土地越來越虛浮，趁著下壹次接觸地面的當口，右腿狠狠壹蹬！
　　壹陣強風從背後傳來，配合著他這壹次發力——壹下子躥起四米多高！
　　天助我也！李真在心中大喊。
　　但很快就收斂情緒，將所有的註意力都集中到背後的雙翼上，感受著風力的變化。
　　寒風從翅尖飛掠而過，巨大的初級飛羽在風中顫抖時的酥麻感覺提醒他壹切都如此真實。腳下的景物變得越來越小，視界在迅速擴大。
　　他感覺自己就好像壹枚炮彈，在背後的強勁動力之下壹往無前、越升越高。速度越來越快，然而呼吸也漸漸變得困難起來。助他起飛的寒風在高空之中忽然打了個漩兒——由順風變成了逆風、壹下子灌滿了他的口鼻。
　　雙翼頓時感受到強大阻力，李真像是壹只風箏壹樣，壹下子被風力送上了更高空！
　　“哎……”他不禁驚呼出聲，更加用力地拍打著雙翼，讓自己的身形勉強穩定下來。隨即他就發現自己陷入了困境……
　　眼下離地肯定有壹百多米了——遠處那些大片的青瓦房都變成了火柴盒子，路燈也變成了小火花。然而他只能繼續揮舞雙翼、同變幻不定的氣流做鬥爭，在努力讓自己不會墜落的同時，身不由己地越飛越高、並且向著市區前進！
　　壞了壞了壞了！他在心裏大叫，會被發現的！
　　但還是不敢輕易嘗試收攏翅膀、像鳥兒那樣俯沖……壹旦沖了下去速度提不起來，也許不會摔死，但肯定得在原地躺到早上、直到被人發現了才能自由行動！
　　於是他就這樣壹路沖進了那壹大片老舊小區的上方。
　　眼看著再飛下去，就得跑到市中心了。
　　對於飛翔者來說，城市的市區可絕不是什麽好地方。巨大的高樓會令高空氣流格外紊亂，因此人們常常會聽到有鳥兒在大風天撞死在樓面的事情。李真之前做足了功課，當然清楚這壹點。
　　因而不得不當機立斷，在空中試著調整自己的飛行軌跡與路線，試圖降低高度並且飛回到郊外。
　　整個過程險象環生。但不管怎麽說，他終於漸漸奪回了身體的控制權，並且學會了通過調整軀幹的角度來控制高度了。
　　最終，他直立在半空，緩慢而強勁地拍打著雙翼，看準了壹處沒有人聲也沒有路燈的街道，試著降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