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心念

　　他們壹直睡到了晚上九點多鐘。可松先醒過來，看看時間，然後“呀”地叫了起來。李真被他驚醒，先是看了看眼前長發散亂的女孩子，然後才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便問道：“怎麽了？”
　　“我爸！”可松壹邊從被子裏鉆出來，壹邊在地上找鞋子，“我爸現在肯定回家了——我沒在家，再回去晚了，死定了！”
　　李真想了想，趕緊打開燈。
　　屋子裏亮起來，兩人看到對方臉上睡覺時候壓出的紅印子，都不禁有那麽壹點點的尷尬。
　　說起來……這還是他們第壹次這樣長時間的同處壹室，而且還壹起睡了覺。
　　好在這種尷尬很快就被之後的壹系列慌亂動作給弄得無影無蹤。可松穿上了鞋，李真也找出了自己的外套，匆匆鎖上門，兩人就上路了。
　　還是那樣手拉手，走在黑漆漆的街道上。遠處有壹盞好著的路燈壹閃壹閃地亮著，可松看了看周圍，輕聲說：“妳晚上走在這裏不害怕麽？”
　　李真楞了壹下，然後情不自禁地笑出聲：“現在只有別人怕我吧！”
　　可松也“噗”地壹笑：“也對啊……不過李真啊……”她想了想，說，“我覺得妳不應該繼續在那幹下去。妳不想再讀書了嗎？”
　　“想啊。”李真輕輕嘆了口氣，“可是原來，找不我爸媽，也見不到妳，做什麽都沒心情。現在終於安定下來了……我倒是有這個打算。”他又撓了撓頭，“但是吧……把工作辭掉讀書的話，我會沒錢呀……”
　　其實他的心裏還有壹句話——
　　可松啊，既然妳爸爸也是在特別事務府工作……能不能知道我爸媽在哪？
　　所以他才會提到自己的工作，提到爸媽。他的心裏生出了愧疚感來……為自己的這種心思感到愧疚，就像是背著可松，偷偷做了壞事。
　　但女孩已經很快想到了這壹點。她伸手揉揉李真的臉：“我回去幫妳問問我爸爸——讓他幫忙打聽打聽，妳先忍壹忍。”
　　李振如釋重負地點了點頭：“嗯。可是妳……”
　　“我不告訴他。”可松說道，“如果妳爸媽真的沒事，我們再說出去。”
　　於是李真壹直將可松送到街口，目送她坐上了出租車，才回了家。
　　等車的時候，可松把自己的手機塞到李真的手裏，同時威脅他——倘若自己的電話他不接、玩失蹤的話……“就等著瞧吧！”
　　其實李真早有買個手機的打算——但要在還了人家的錢之後。現在自己生活，他才清楚要操心壹個人的衣食住行有多麽不易……於是格外地懷念起爸媽來。
　　然而可松又告訴他，他的假身份證……實際上也是可以辦理電話卡的。因為從她爸爸那裏知道，其實現在帝國的身份系統還沒有覆蓋移動電話。這倒消去了他的壹大塊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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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可松悄悄地開了門——走廊裏竟是漆黑壹片。她不由得暗暗地松了口氣，於是把門關上了，輕手輕腳地往自己的房間走。誰知走到了壹半，忽然聽到父親的臥室裏傳來了聲音——
　　“這個不可能！”
　　隨即壓低了嗓子：“不可能。這事兒不歸我管。”
　　糟糕，他回來了——在講電話。她只能寄希望於父親沒有開自己的臥室門，於是偷偷地回了屋，脫掉外衣換上睡衣，躲進了被子裏。
　　房間外傳來的說話聲漸漸變小，最後濃濃的睡意襲來……她又睡著了。
　　半睡半醒之時，還在慶幸：他果然沒發現我……
　　但也許是因為白天睡過的緣故，這壹覺睡得並不安穩，很快便醒來了。抓過床頭櫃上的夜光鬧鐘壹看——淩晨四點多鐘。
　　她閉著眼睛躺了壹會兒，決定起床找些吃的。
　　誰知壹開門，壹股嗆人的煙味兒撲面而來。
　　張朝陽正坐在客廳的沙發裏，茶幾上的煙灰缸當中擠滿了煙頭。他聽到房門的聲音，轉過頭，眼睛裏滿是血絲。
　　張可松做賊心虛地小聲說道：“爸，妳沒睡覺啊？”
　　張朝陽看了她壹會兒，“嗯”了壹聲。然後仿佛想起了什麽，開口問道：“白天妳出去了？”
　　“呃……”張可松想了想，“是啊。出去買了點東西……嗯……又遇到同學了。就去……壹起吃飯，然後就回來晚了……”
　　說完就後悔了……今天是她請假，又不是星期天，遇個鬼的同學。
　　可是張朝陽明顯有心事。他只是又“嗯”了壹聲，沒有追問。
　　可松放下心來，走到廚房裏，從冰箱當中拿出壹盒牛奶，壹邊咬著吸管壹邊倚著門，歪頭看著自己老爸。張朝陽皺著眉頭、低頭想了壹會兒事情，才發現女兒在看自己，於是打開了空調換氣：“怎麽了？”
　　“爸——”張可松拖長了聲音，“我想求妳個事兒唄……”
　　見她這略顯無賴的小樣兒，張朝陽就想起小的時候她拉著自己的手在玩具店前不肯走的樣子，於是微笑起來：“什麽事兒？又想買什麽了？”
　　“不是這個……”張可松輕快地跑過來，跳上沙發，壹邊給他捏肩膀壹邊說，“我想……讓妳幫我看看，我那個同學李真的爸媽哪去了。”
　　張朝陽楞了楞：“妳怎麽忽然想起這件事兒了？”
　　“我今天出去走嘛。走到李真他們家那個小區了。然後我想去看看叔叔阿姨……結果鄰居說，去年被軍車接走了。”她湊到張朝陽的耳邊，故作神秘地說，“妳肯定能打聽出來，是不是？”
　　張朝陽側開身子，疑惑地打量了可松壹會兒，才說道：“……可松，妳沒事兒吧？”
　　女兒今天有點不對勁兒啊……
　　以往提起李真那孩子的時候……不，是以往只要有人不經意地提起李真了，她臉上的笑容壹下子就沒了。今天怎麽……
　　他看了看女兒臉上的表情，又想到她今日壹天未歸。忽然覺得自己明白了些什麽。
　　於是在心裏無奈又舒心地笑了起來——到底是少年人哪……
　　忘得快，來得也快。
　　女兒接下來的話讓他更加相信自己的推測——
　　“我沒事兒啊。我就是想……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只是想要知道他們過得好不好。”
　　之前困擾他的事情，在這短暫地歡樂時光面前暫時地褪去了，女兒走出那片陰影這件事帶給他的喜悅，令他終於舒展了眉頭，揉揉她的腦袋：“好。爸爸抽空給妳問問。”
　　可松好像開始談戀愛了。而且終於把李真放下了。看著女兒關上的房間門，張朝陽想道。雖然眼下這時候，也許會耽誤她的成績，然而……比起從前總是郁郁寡歡的樣子……就隨她去吧。
　　他看了壹眼擺在客廳當中，可松媽媽的照片，長長地嘆了口氣。自己十八歲的時候，也認識她了。
　　現在妳走得早……女兒就只能依靠我了。
　　所以我不能有事。他在心裏這樣想，並且眼神變得冰冷起來，我壹定不能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