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三章 閑人

　　陸林北也很疑惑，“陸葉舟怎麽會找到妳？”
　　“他……軍情處找到了我的父母。”
　　“妳跟他們聯系了？”
　　“沒有。葉組長說，他知道我壹定會追隨陸少校，而他不方便直接聯系陸少校，所以要通過我，以後這會成為常規安排。”
　　“他還說什麽了？”
　　“沒了，就是這些。其它事情我希望能由陸少校告訴我。”
　　陸林北笑了笑，“壹件壹件說吧，陸葉舟找到妳，是想確保我不會後悔——這是調查員對情報員常用的壹招，開始的時候聲稱是純粹的單線聯系，等到對方上鉤之後，突然引入第三方，目的是給情報員施加壓力，讓他不敢反悔。在今天的事件裏，我是那個‘情報員’。”
　　“我能看出葉組長的用意，我想知道的是陸少校什麽時候成為他的‘情報員’了？”
　　“昨天晚上。”
　　“這意味著什麽？我要重新規劃未來的職業方向嗎？”
　　陸林北搖搖頭，“雖然還沒有看到分析的原文，但是我認同妳的觀點與結論，無論原點市能否保住，翟王星的普權運動壹定會勝利，理事會當中找不出能夠力挽狂瀾的人物。”
　　“所以……”
　　“所以妳的工作是繼續搜集資料，分析各地的普權會，看看哪座城市、哪位人物有希望成為領路人。這是壹項長期任務，不必急於得出結論。”
　　朱燦晨楞了壹會，“然後呢？”
　　“如果陸葉舟再聯系妳的話，正常傳話，其它事情交給我來處理。”
　　朱燦晨相信陸林北，而且了解這位上司的行事風格，考慮幾秒鐘之後，點頭道：“好，其它事情交給陸少校處理。”
　　朱燦晨回到座位上，很快進入工作狀態，心無旁騖。
　　馬徉徉帶著曉星回來，小嬰兒站在籃子裏得意地扭來扭去，壹看到陸林北就伸出雙臂，壹會喊“爸爸”，壹會叫“媽媽”。
　　陸林北哄了壹會女兒，喬教授從外面走進來，壹臉陰沈地說：“陸林北，跟我走壹趟。”
　　“是。”陸林北挎起籃子，喬教授不滿地說：“妳好歹也是壹名少校，這個樣子好嗎？”
　　“我沒能看到她出生，至少要做壹些補償，我感覺很好。”
　　“結婚的人都不聰明，養育小孩兒會吞噬妳們僅有壹點的智商。”
　　“像我們這種智商不多的人，不在乎它被吞噬。”
　　喬教授前頭帶路，嘴上仍不閑著，“我希望妳女兒長大之後不要結婚，因為她比妳聰明，應該將這份聰明用在正地方。”
　　“咱們要去哪裏？”陸林北發現喬教授沒有進入隔壁的戰略部，而是繼續往前走。
　　“去參謀部開個會，他們對戰略部的幾份報告很感興趣。”
　　“我剛剛加入戰略部，對喬教授的報告沒有任何貢獻。”
　　“參謀部對妳在趙王星的經歷也很感興趣。為什麽妳非要問來問去的？我不是妳的上司嗎？跟我走就得了，妳在應急司和軍情處工作的時候，也是這麽多嘴嗎？”
　　陸林北想了壹會，“還真是這樣，我因此得罪過好幾位上司。每個人都有難以改正的毛病。”
　　“怪不得妳要回翟王星，是在趙王星獨立軍那邊待不下去了吧？我看到壹些傳言，說妳偷來壹座太空站改造成宇宙飛船，沒跟任何人商量，獨立軍拿妳沒辦法，為了維持臉面，事後聲稱妳的行為得到他們的允許，是這樣嗎？”
　　“趙王星當時比較混亂，許多事情說不清楚。”
　　喬教授冷笑壹聲，“妳能活到現在，真是壹個奇跡。”
　　“這是壹個奇跡的時代，許多人失去本應屬於自己的東西，也有許多人得到意料之外的獎賞，所以這沒什麽。”
　　走出幾步之後，喬教授扭過臉來，怒道：“別以為我聽不懂妳的含沙射影，覺得我不配做總分析師，直說好了，用不著拐彎抹角。”
　　“喬教授想多了，戰略部總分析師這個職務，非妳莫屬。”
　　喬教授沒再生氣，而是輕嘆壹聲，“我是個閑人，總分析師是個閑職，整個戰略部是個清閑機構，這是事實，想多想少都壹樣，李峰回才是真正受到重視的人，當然，他有這個資格。陸林北，妳被騙了，妳的工作放在任何壹個部門都可以，沒必要非得離開網絡部，老高將妳扔給戰略部，其實是對妳不信任，擔心妳在網絡部會接觸到太多機密信息，不像戰略部，雖然存有不少資料，在保密級別上與網絡部沒法比。”
　　陸林北早就明白這個道理，笑道：“我寧願被‘扔’到戰略部做壹個閑人，也不想留在網絡部接受重重考驗。”
　　“嘿，虛偽。妳這次回來與從前有些變化，野心大到要從腳底冒出來，會甘心做壹名閑人？”
　　“這麽明顯嗎？”
　　喬教授嚴肅地說：“我做過心理醫生，壹眼就能看穿病人心中隱藏的秘密。”
　　陸林北笑而不語，喬教授繼續道：“參謀部向來對戰略部不感興趣，今天竟然特意請咱們過去，必有原因。”
　　“昨晚唐將軍曾去我家，說他看到了喬教授的那份報告。”
　　“竟然真有人看，那他為什麽去找妳，而不是直接找我？”
　　“不清楚。”
　　“只有妳能向那艘飛船下達指令，所以妳更重要唄。”喬教授鐵青著臉，“下得壹手好棋，陸林北，下得壹手好棋。”
　　“沒有網絡通道，這就是壹步死棋。”
　　參謀部算是壹個備用的指揮中心，能夠即時接受所有戰場數據，萬壹指揮中心遭到滅頂之災，參謀部可以立刻接手相應職責。
　　陸林北沒能看到內部的場景，與喬教授壹同被請進唐寶嶄的辦公室。
　　唐寶嶄身著軍裝，親自起身迎接喬教授，為表示尊重，沒有回到辦公桌後面，而是與客人壹樣，坐在壹張簡易折疊椅上，為了便於隨時轉移，參謀部裏沒有沙發壹類的笨重之物。
　　前線的無人機戰鬥仍在進行中，唐寶嶄也不客套，直接談起喬教授的那份報告，“假如陸少校能召回飛船，喬教授打算怎麽使用？報告裏說得不是很清楚，所以特意請您過來當面討教。”
　　面對參謀長，喬教授至少表現正常，沒有冷嘲熱諷的意思，老老實實回道：“陸林北的飛船全靠壹座激光裝置提供保護，肯定不是政府太空軍的對手，所以召它回來不是為了爭奪太空，而是要給地面的普權會爭取壹點喘息時間。唐將軍是否記得，好幾年前，大王星曾派出壹艘宇宙飛船，以系統出錯為借口，停在翟京市上空，雖然距離很遠，卻給翟京居民帶來極大的壓力？”
　　唐寶嶄點頭，“記得，所以喬教授的計劃是……”
　　“讓飛船再次降臨翟京，這回不是停在上空，而是壹直下降。”
　　“當年的翟王星沒有反擊能力，如今的理事會卻擁有強大的太空力量，能夠輕松擊毀壹艘宇宙飛船。”
　　喬教授笑道：“唐將軍說的不對。第壹，理事會雖然擁有太空力量，但是所有宇宙戰艦都在參加爭奪中轉站的戰鬥，離翟王星很遠，理事會手頭能使用的力量就是壹些中小型的巡空艦。第二，陸林北的飛船不是普通飛船，而是壹座太空站改造而成，體積要大得多，雖然無力自保，肯定會被巡空艦打得千瘡百孔，但它不會毀掉，仍然是壹個龐然大物，繼續墜向翟京市。”
　　“喬教授想要消滅整個翟京市？”
　　“當然不是。”喬教授有點惱怒，很快控制住情緒，畢竟對方不是他的學生，“飛船再大，理事會也有能力在高空將它推開壹段距離，但是要集中力量，也就意味著原點市這邊的壓力會減輕壹些。更好的結果是，當飛船靠近翟王星的過程中，理事會提出談判，咱們解除壓力，飛船無需被毀，理事會打他們的星際戰爭，皆大歡喜。”
　　“我明白了。喬教授對理事會目前能夠運用的太空力量有了解嗎？”唐寶嶄問道。
　　“有壹些了解，不多，這是妳們參謀部應該考慮的問題。陸林北的飛船既然是太空站改造而成，肯定不至於輕易被摧毀吧？”
　　兩人的目光都看過來，身為“船主”的陸林北，終於有機會開口，“進入大氣層之後，摧不摧毀都不重要，關鍵是在太空飛行階段，如果動力系統或者電子系統遭到破壞，飛船將會無目的地飛行，可能永遠也到不了翟王星。”
　　“想想辦法，讓妳的飛船躲過襲擊。”
　　喬教授說得簡單，陸林北卻只能搖頭，“我目前想不出任何辦法。”
　　唐寶嶄道：“太空廣大無邊，巡空艦的主要任務是保護太空站免受星際導彈的襲擊，難以面面俱到，陸少校的飛船仍有突破的可能。”
　　“對嘛。”
　　“參謀部有理事會太空軍的部分信息，咱們去看壹看。”
　　陸林北跟著喬教授起身，唐寶嶄道：“十分抱歉，只能喬教授壹個人去，請陸少校在此稍等，這是早就制定的軍規，我也不能違反。”
　　喬教授直接道：“妳級別不夠。”
　　陸林北笑道：“我在這裏等候。”
　　兩人離開，不到五分鐘，唐寶嶄獨自回來，“喬教授會在檔案室待上壹會。陸少校，咱們直接壹點吧，妳接到軍情處的提醒了？”
　　“嗯，我的壹個朋友讓我相信唐將軍。”
　　“原點市保不住了，普權會也將步入終結，我所做的壹切都是為了保留壹點火種，希望妳能明白。”
　　“明白。”
　　唐寶嶄坐到原來的折疊椅上，長嘆壹聲，“希望總是帶來失望，該是讓理智重新掌權的時候了，妳真的打算將飛船交給理事會？”
　　陸林北心裏突然生出警惕，覺得哪裏似乎不對勁，壹句肯定的回答停在嗓子眼裏，就是沒辦法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