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級別

　　十余名專家站成壹排，每個人臉上都有汗，曾博士居中，臉色鐵青，汗珠尤其多，“妳知道妳消失了多久？”
　　陸林北剛剛從機器裏出來，感受與從前壹樣，每壹個細胞都疲憊不堪，心情低落到谷底，滿是怒火，卻連開口的欲望都沒有。
　　“回答我的問題！”曾博士喝道。
　　旁邊的壹名專家小聲道：“他的身體指數不太正常。”
　　曾博士臉色依然鐵青，在繼續施壓和暫且放過之間猶豫不決。
　　陸林北勉力坐起來，幾把扯掉身上的儀器連接線，用盡多半力氣，臉上擠出壹絲微笑，說：“我沒事，感覺好極了。我在裏面待了多久？嗯，八個小時。”
　　曾博士臉色又是壹變，上前壹步，“妳恢復能力了？”
　　“讓我休息幾個小時，我才能給妳確切的回答，我現在太累，沒辦法嘗試。”
　　曾博士想了壹會，“妳可以休息，但是先要告訴我們，馬徉徉帶妳去哪了？”
　　“所有地方。”
　　“所有地方？”
　　“對，翟王星網絡的所有地方。”
　　“不可能。而且他帶妳去這麽多地方做什麽？”
　　“不做什麽？只是向我展示他的本領。”
　　“總有壹兩個重點吧？”
　　“有，但是……”陸林北擡手揉揉兩邊的太陽穴，“我不認為應該對妳說這些事情，而且我太累了，如果每次都這麽累的話，我想我進行不了幾次人機融合……”
　　“好吧，妳先去休息，過後我要全部過程。”
　　陸林北笑了笑，已經沒力氣開口回答。
　　他被擡到壹輛平躺推車上，回到原來的房間，倒床便睡，甚至沒在意是誰給自己脫掉外衣。
　　他就像太久沒有鍛煉的人，突然間恢復巔峰時期的運動量，身體完全承受不住，對他來說，受累的是大腦。
　　他什麽都不想，只是深睡，就算是毀滅世界的核彈降臨，他也不想睜眼。
　　等到終於醒來的時候，陸林北覺得精神百倍，與太空旅行時的深眠全然不同。
　　這是壹個好覺，他沒有立刻起床，而是盯著天花板，開始回憶那段經歷，第壹件事就是區分哪些是真實？哪些是遊戲？哪些是數據？
　　“妳醒了？”有人說道。
　　陸林北扭頭看去，認出是崔築寧。
　　“妳這是什麽表情？”崔築寧微笑道，坐在椅子上，換壹條腿翹起，“好像不認識我壹樣。”
　　“我在進行判斷。”
　　“判斷什麽？”
　　“這是現實世界？還是虛擬的遊戲？”
　　崔築寧似乎想直接給出答案，中途卻改變主意，問道：“結論呢？”
　　“這是現實世界。”陸林北露出笑容，翻身坐起，“妳好，崔處長，我睡了多久？”
　　“整整十個小時，對妳進行過兩次簡單的檢測，妳壹點都不知道？”
　　“不知道。”
　　“恭喜妳睡了壹個好覺。”
　　“謝謝。”陸林北露出尷尬的神色，因為他發現自己穿著那種手術用的病號服，像壹件長圍裙擋住前半身，裏面什麽都沒穿。
　　“我在外面等妳，咱們去吃點東西，我猜妳壹定餓了。”崔築寧善解人意。
　　十分鐘後，兩人在餐廳找地方坐下，還不到飯點，偌大的地方沒有外人，幾臺清潔機器人正在工作，食物和飲料由自動送餐系統送達，居然不是便捷餐，而是真正的牛肉與蔬菜。
　　“基地的夥食真不錯，比訓練營好多了。”陸林北道，拿起餐具，準備進食。
　　“這裏匯聚翟王星最好的壹批專家，當然不能虧待。”崔築寧只點了壹杯飲料。
　　陸林北以軍隊的速度將壹份飯菜吃完，八分飽，正好，推開餐盤，說：“就是這樣。”
　　崔築寧笑道：“哪樣？”
　　“既然我能回到機器裏，那麽我接受任務。當然，現在不太熟練，等我適應壹陣，應該沒有問題。”
　　“太好了，這就是我想要的回答。作為任務的第壹步，希望妳能幫我們抓住馬徉徉。”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肯定全力配合。”
　　“再次感謝，能告訴我馬徉徉為什麽非要找妳，以及帶妳去過哪些地方的網絡嗎？”
　　“當然。”陸林北從壹個多月前講起，馬徉徉第壹次以機器人的形象出現，想要證明經緯號受到陷害，壹直到十多個小時前的網絡漫遊，“我不知道具體是哪些地方，因為都是馬徉徉帶路，我是作為附屬程序跟他壹塊進去的，他給我看了壹些絕密文件。”
　　崔築寧壹直不停點頭，偶爾問個細節問題，聽到“絕密文件”幾個字，臉上神情明顯嚴肅起來，“具體是什麽文件？”
　　“現在我的身份是壹名受訓的新兵？還是壹名被臨時召回的調查員？”
　　“我們需要壹名經驗豐富的調查員，而不是普通的新兵。”崔築寧微笑道。
　　“作為調查員，我不能向妳透露這些文件的內容。”
　　崔築寧微微壹楞，隨後笑道：“文件的機密程度，超過了我的級別？”
　　“我無法判斷級別，只是覺得……按調查員從前的規矩，與自己無關的秘密，最好不要接觸，關於這壹點，我受過深刻的教訓。”
　　崔築寧幹笑兩聲，“我明白了。不管文件的事情，妳自願接受任務，前往甲子星尋找網絡突破口，確定吧？”
　　“確定。當然，我還需要妳們的幫助，之前說好的那些‘護甲’與‘武器’……”
　　“壹樣都不會少。”
　　“我希望其中有壹兩件能擋住馬徉徉。”
　　“請相信翟王星的專家，他們……他們的實力並沒有完全發揮出來。”崔築寧說這些話時不太自信。
　　陸林北被送回住處，很快，有人帶他去見專家。
　　曾博士等人顯然得到過提醒，不再詢問去過哪裏的事情，而是專註於計算機程序問題，陸林北將自己從馬徉徉那裏復制過來的幾道程序貢獻出來。
　　雖然嘴上沒說，專家們明顯吃驚，如獲至寶，立刻進行研究，陸林北提醒他們：“這只是馬徉徉的幾件‘常規武器’，他有壹個‘武備庫’，裏面的東西絕大多數都沒有向我展示。”
　　曾博士粗略地查看壹遍程序代碼，信心大增，向陸林北道：“程序很精妙，但是套路差不多，馬徉徉的‘武備庫’再豐富，也逃不出這個範圍。”
　　陸林北點頭表示贊同，“我對編程不太了解，但是我能提壹些要求嗎？”
　　“當然，越具體越好，我們就是要圍繞妳編寫程序，妳用著舒服是最重要的指標之壹。”曾博士很高興，似乎忘掉了陸林北此前的壹些小小不敬。
　　“首先是進入機器的問題，現在的機器，尤其是官方與軍方的機器，防禦力度確實比從前增強許多，我沒辦法再以無線連接的方式入侵，但是也不能每次都借助儀器，所以……”
　　“明白了，我們已經記錄妳的腦電波數據，會專門開發壹套簡易設備，只有妳能用，不會被探測到，也不會受到外人的關註。”
　　“就是這個意思。”
　　“還有嗎？”
　　“下壹個問題可能更嚴重壹些，給我壹點時間，我能恢復從前的能力，但是進去容易出來難，從前如此，現在也是如此，如果我壹直留在機器裏面，對翟王星將毫無意義。”
　　曾博士連連點頭，“妳能想到這個問題，很好，我們在其他測試者身上也發現過類似的問題，融合程度越高，越容易陷在機器裏面不出來，最可怕的是，他會逐漸失去壹切情感——不知道為什麽，對星球和機構的忠誠，總是最先失去的那壹部分情感。”
　　陸林北笑道：“確實很難理解。”
　　曾博士嘆了口氣，“我們壹直在研究這個問題，希望找到壹個辦法，能讓融合者隨時隨地主動與機器分離，畢竟，我們需要的是壹名人類，而不是給甲子星和經緯號再提供壹名融合人。好消息是，我們的研究已經有了壹點眉目，壞消息是還不太成熟，妳提供了壹些寶貴的數據，會很有幫助。所以，請放心，壹個月內，我們會拿出壹個讓妳滿意的方案。”
　　“好。”
　　“還有什麽？”曾博士看上去已經興奮起來，準備大幹壹場。
　　“暫時這些，再想起什麽，我會隨時與妳們溝通。”
　　“沒問題，我們也可能還要再采集壹些數據。”
　　“隨時配合。”
　　兩人都笑起來，周圍的專家也跟著笑，氣氛極為融洽。
　　陸林北回到住處，先與妻子通話，他的網絡權限已經得到提升，不僅能夠與外網通話，還可以瀏覽信息，手環芯片的正常功能基本都能使用，但是曾博士提醒過他，在基地裏壹切網絡行為都會受到監控，並非專門針對陸林北，所有人都這樣，只有最高級別權限，才能保留壹點秘密。
　　陸林北不在意監控，即便是在新兵訓練營裏，他也不能與妻子隨意通話。
　　仍是陳慢遲說得多，她在盼望著訓練期盡快結束，因為她聽說新兵在前往部隊之前，會有兩三天的過渡，能夠回家。
　　結束通話不久，又有客人拜訪，這回是唐寶嶄和崔築寧，後者沒有進屋，守在外面。
　　唐寶嶄的職位是情報總局副局長，至於為什麽壹名明顯有軍方背景的人入駐情報總局，陸林北無從得知。
　　“崔築寧說他的級別不夠，我呢？”唐寶嶄語氣輕松，像是在講壹個笑話，希望獲得對方的笑聲。
　　他失望了。
　　陸林北搖搖頭。
　　唐寶嶄顯出幾分難堪，很快掩飾起來，“哈哈，原來我的級別也不夠，妳不覺得提前告知崔築寧壹聲，會更好嗎？”
　　“崔處長是壹名經驗豐富的調查員，我給他壹個具體級別，他基本能猜出機密的大概內容，那樣的話，保密就沒有意義了。”
　　唐寶嶄微微壹楞，“可是妳不說具體級別，我能怎麽辦？壹級壹級向上邀請，直到符合妳的要求？”
　　“不必，我覺得可以到此為止，唐副局長離開之後，什麽都不用說，就讓大家以為妳拿到了機密，斷絕那些不該有的聯想。”
　　“然後呢？”唐寶嶄冷冷地問。
　　“然後請唐副局長給我安排三天假期，我會解決這個問題，並且讓唐副局長知道。”
　　唐寶嶄臉色越來越冷，他壹向高來高走，從軍時沒當過士兵，進入情報界沒當過普通調查員，很難接受基層人員提出要求，這讓他有壹種受到威脅的感覺。
　　“當心，不要濫用妳的能力，更不要濫用妳接觸到的機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