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 跳窗

　　陳慢遲知道壹定是出事了。
　　陸葉舟殺死了關竹前的替代身軀，那是壹臺不太完美的機器人，只有遠看時才像是人類，壹旦仔細觀察，就能發現不少破綻。
　　可陳慢遲還是嚇壞了，那臺機器人坐在她身後時，壹切舉動都太像人類，甚至幫她紮好頭發，突然間就被射倒在地，在陳慢遲心中激起的驚駭持續多時。
　　陸葉舟壹個勁兒道歉，發誓說自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會射準，絕不至於誤傷慢慢姐——他以為陳慢遲的驚駭是因為害怕被傷到。
　　沒過多久，陳慢遲開始擔心丈夫了，陸葉舟怎麽也聯系不上陸林北，然後還總裝出輕松的樣子，聲稱壹切盡在掌握中。
　　兩人去往城裏的壹間安全屋，陸葉舟想方設法安撫陳慢遲，同時也在小心翼翼地套話，想要知道關竹前的壹切。
　　陳慢遲覺得大可不必，她相信陸葉舟，願意告訴他壹切，可她知道得很少，只有董添柴的到訪，以及陸林北與枚忘真的通話，再就是去與關竹前會面。
　　關竹前說過什麽？陳慢遲完整復述，並無隱瞞，尤其是關於王晨昏的內容。
　　“王晨昏策劃壹切？從綁架真姐的思維到趙王星的戰爭，都是他策劃的？關竹前在撒謊，她想混淆事實，她唯壹的實話就是她在甲子星過得不如意。”陸葉舟立刻做出判斷。
　　“可是真姐讓我們聯系關組長，說只有關組長……”
　　陸葉舟大搖其頭，搖到陳慢遲不好意思再說下去，然後他道：“那不可能是真姐，肯定又是某種模擬程序，董添柴已經被甲子星收買，就是他編寫的程序，否則的話，怎麽會如此湊巧，他壹上網就能找到真姐，比我們整個軍情處加在壹起都走運？”
　　“我不知道，董博士好像是名天才……”
　　“他是天才，不是神仙。而且——那是關竹前，殺死老千的兇手，農場上下恨之入骨，真姐不殺死她就不錯了，怎麽可能與她暗中來往？不可能，絕不可能。”
　　陳慢遲不想解釋，喃喃道：“我是這麽聽說的，事實是什麽，我不知道。”
　　“我相信慢慢姐的每壹句話，但是妳被騙了。”
　　“老北也看不出來？”陳慢遲對自己被騙並不在意。
　　“老北太久不做調查員，敏感性大不如從前。”
　　陸葉舟很忙，與陳慢遲說壹會話，立刻就得離開，“慢慢姐留在這裏，不要出門，也不要與任何人聯系，我很快就會回來。”
　　“老北……”
　　“壹有老北的消息，我第壹個就通知妳。”
　　陸葉舟確實沒走多久，回來之後說幾句話又離開，就這樣來來去去十幾趟。
　　陳慢遲有壹種感覺，陸葉舟似乎在利用她設置某種陷阱，可惜獵物壹直沒有上當。
　　陸葉舟與陸林北聯系的時候，正好在外面，陳慢遲沒聽到，等到與枚忘真通話，陳慢遲聽到了，雖然總共沒有幾句話，但是她明白，肯定是出事了。
　　“老北將真姐救出來了，真是……不知道是怎麽弄的，估計老北還是進入網絡了。”
　　“老北說不進去，肯定就不會進去，他不是隨便改變主意的人。”陳慢遲對丈夫非常信任。
　　“總之這是好事，真姐說老北正在努力。”
　　“努力什麽？”
　　“大概是……我也不知道，應該不會是壞事，老北每次努力都有成果。”
　　陸葉舟第二次接到枚忘真的通話，結束得更快，然後什麽也沒說就告辭離去。
　　知道對方不會透露，所以陳慢遲幹脆不問，但她決定不再等下去，要自己做點什麽。
　　安全屋兩室壹廳，客廳裏布置得過分整潔，不像是經常住人的樣子，壹間臥室也比較正常，另壹間鎖起來，陸葉舟從來沒打開過。
　　門是普通的木門，陳慢遲找出壹條毛巾，將手掌包起來，然後用力擊打，在門上穿出壹個窟窿，這是她從電影裏學來的橋段。
　　臥室看上去很正常，陳慢遲搜索壹圈，終於從床板下面找到壹只粘牢的紙盒。
　　安全屋是給自己用的，所以保密措施並不嚴格。
　　紙盒裏有十余枚芯片、壹支間諜槍、二十發子彈、壹柄匕首，以及若幹雜物，陳慢遲壹樣也不認識。
　　間諜槍她見過，不會用，連怎麽裝入子彈都不會，想了壹會，她拿起匕首，抽出來看了壹眼，匕首看上去非常鋒利，她立刻插回去，又想壹會，抓起那幾枚芯片，連同匕首全送到隨身的小包裏。
　　房門已經上鎖，從裏面打不開，陸葉舟聲稱是為了保護她的安全，現在看上去卻像是軟禁。
　　還有窗戶，安全屋位於樓房三層，離地面不算太高，陳慢遲利用床單、被罩制造壹根繩索，系在床腿上，再將床推到窗下靠墻的位置。
　　打開窗戶，站在窗臺上，陳慢遲小聲道：“葉子，別意外，這可不是我第壹次跳窗逃跑，妳只看到作為命師的我，這次讓妳領教流浪者陳慢遲。”
　　與之前的經歷相比，這次跳窗非常輕松，陳慢遲絲毫不覺得費力，只在剛剛跨出窗戶時感覺到壹點緊張，很快就被強有力的雙臂所驅散，它們緊緊抓住繩索，給整個身體提供支撐與保護，帶來穩定的安全感。
　　輕輕跳到地面上，陳慢遲第壹次對這具被改造過的身軀感到滿意。
　　自從戰爭的陰雲從遠方飄來，天堂市的夜晚不復往日的熱鬧，但是太多的人早已養成晝伏夜出的習慣，忍耐壹兩天後，大著膽子重返街頭，哪怕無所事事地閑逛壹圈，也比困在家裏舒服。
　　因此，好幾名行人站在街邊，看著壹名身穿長裙的女子拽著繩索從三樓爬下來。
　　“要幫忙嗎？”壹名“好心”男子笑著向已經跳到地面的女子問道，“我知道幾個好玩的地方，妳肯定喜歡。”
　　陳慢遲回以微笑，“妳有車嗎？”
　　男子指向附近的壹臺兩輪車，“天堂市‘十大最帥街車’之壹，專業改裝，最高時速三百七十公裏，能帶妳飛起，行程壹萬兩千……”
　　“啟動它。”
　　“妳還真是壹個急性子，互相介紹壹下……”
　　“我很急。”
　　男子擡頭看壹眼三樓的窗戶，又看壹眼周圍的幾名行人，體貼地說：“明白，咱們上路再聊。”
　　男子快步跑過去，伸出手臂，用手環裏的身份芯片啟動兩輪車，做出紳士的樣子，請陌生女子上車，強烈地預感到將會有壹段艷遇發生。
　　女子沒有按他的意願坐在後座，而是直接跨到了前面。
　　男子壹楞，隨即笑道：“妳想駕車？抱歉，這可不行，別看它樣子普通，其實是個危險的寶貝兒，就算是專業騎手，也未必能駕馭得了，必須是我，原生主人……”
　　“妳的手環很特別。”
　　“是嗎？前兩天剛買的，店主說這是新款……”男子伸出手臂，展示給對方觀看，自己也想重新欣賞壹下，結果轉眼間它就到了陌生女子的手裏，快得他甚至來不及抖下手。
　　陌生的女子，拿著他的手環、騎著他的街車，疾馳而去，“嘿！”他叫了壹聲，想提醒對方自己還沒上車，然後又覺得她可能是故意拋下自己，但又想不明白為什麽，自己長得這麽帥，沒有他的搭配，那輛街車等於失去了靈魂。
　　另壹名壹直看熱鬧的男子走過來，“好心”地提醒道：“恭喜，妳被搶劫了。”
　　男子如夢初醒，壹路追，壹路罵，可是街車與女人早已不見蹤影，快得就像是他本人親自駕駛。
　　壹旦決定臨時做回“流浪者”，陳慢遲絲毫不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愧，流浪生活中不全是彼此扶持與幫助，坑蒙拐騙才是家常便飯，有些人因此總是懷著警惕與憤怒，將壹切物品都留在身邊，做壹只笨重的“寄居蟹”，還有人幹脆想開了，與別人分享自己的東西，也分享別人的財物。
　　陳慢遲是後者。
　　陸葉舟守口如瓶，陳慢遲對形勢近乎壹無所知，但她不在意，決定用自己的辦法找回丈夫。
　　她去往最近的壹家漂泊者小站。
　　站裏只有不到十名流浪者，兩名義工就能照顧得過來，兩人認識陳慢遲，熱情地打招呼。
　　陳慢遲給他們看陸林北的照片，兩名義工正閑著沒事，很高興能夠幫忙，立刻聯系熟人，尤其是其它小站裏的義工，還有那些能聯系上的流浪者，打聽消息。
　　陳慢遲等了壹會，重新上路，去往下壹處小站。
　　消息已經傳開，陳慢遲剛進入小站，壹名義工迎過來，搖搖頭，說：“還沒有消息，最近形勢比較亂，流浪者大批消失，完全聯系不上，要不然，他們提供的消息最多。”
　　感謝之後，陳慢遲再次上路，她可以留下來等候，可是她已經受夠了什麽都不做，寧願在路上無意義地駕車飛馳。
　　在第三處小站，陳慢遲聽到壹個意外的消息。
　　“沒人看到妳丈夫，但是好幾個人說流浪者們組建了壹支軍隊，要向天堂市進攻。妳能想象到嗎？流浪者的軍隊——他們連最簡單的命令都不會服從。”
　　陳慢遲已經駕車離開，很快又回來，問道：“這支傳說中的軍隊在哪？”
　　義工想了壹會，“不清楚，好像是在西邊的什麽地方，這壹聽就是謠言，不必當真。”
　　陳慢遲想起來了，在那座最大的小站裏，管理人說過，流浪者都被帶往西邊壹百公裏的白雲礦場。
　　陳慢遲決定去壹趟，她有壹種感覺，丈夫肯定會對這種“謠言”感興趣。
　　半路上，陳慢遲將自己手環裏的壹枚芯片取出來，扔到路邊，那不是身份芯片，而是軍情處給她的信息傳遞芯片。
　　“誰也別想將妳奪走。”陳慢遲對著下落不明的丈夫小聲說，心裏既憤怒又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