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八章 僵持

　　灌江口。
　　閨房中，楊嬋呆呆地坐著。
　　“他……現在怎麽樣了？”
　　“不知道。”立在窗邊的楊戩直截了當地回答道。
　　“能，幫我問問嗎？”
　　“妳還問他作甚？在新婚之日丟下妳跑了，妳還問他作甚？”
　　楊嬋微微低著頭，呆呆地眨巴著眼睛，那眼淚壹滴滴地下墜：“成親之前，我就已經知道他是這樣了，他壹心只有他的‘雀兒’……是我自找的。幫我問問他的情況，好嗎？”
　　楊戩緩緩地轉過臉去：“我盡力吧。”
　　說罷，他壹步步走出門外，望見了壹直守在門外的哮天犬和傲天鷹，低聲道：“妳們兩個守著她，切記不能讓她知道那猴子的情況。”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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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間。
　　天空中，金剛琢來回盤旋著，不斷襲向天將們匯聚而成的戰陣，激起雷鳴般的聲響。
　　猴子化作壹道金光不斷躍動，壹次又壹次地撞擊。
　　“東南主站位退入內圍，十壹位填補！”
　　“西南左輔位換人，與東北位輔位調換！快！”
　　“左靈玄位替換青龍位！”
　　劇烈的震動中，壹個又壹個的天將因為靈力不濟而後撤調息，那位置立即就有新的天將填補上去。
　　所有的天將都聚精會神地應對著眼前的強敵，面色凝重。
　　連續上百輪的調整之後，足足數百名天將匯聚而成的繁雜戰陣總算是撐住了。
　　無論猴子如何進攻，都是徒勞的。
　　稍稍擡頭望了壹眼天空中匯聚的漩渦，又瞥了壹眼渾身靈力肆虐瘋狂不已的猴子，天蓬低聲問道：“他在吸納靈力，這是怎麽回事？”
　　“七巧彌雲丹。”
　　“通天教主的七巧彌雲丹？”
　　“對。”鎮元子點了點頭。
　　天蓬頓時哼笑了出來：“通天教主的七巧彌雲丹，太上老君的金剛琢，須菩提的徒弟，呵呵呵呵……看來，李天王真的說的壹點都沒錯，這根本就是大能們的遊戲。也難怪陛下要懼怕了。只可憐我天河水軍六十萬將士啊……”
　　鎮元子閉口不言，無奈地搖頭。
　　“萬壽大仙還能跟上我們嗎？”
　　鎮元子二指按在自己的脈門上，微微閉眼，低聲道：“無恙。”
　　“那接下來，就請跟緊了。”天蓬手中釘耙壹指，整個戰陣都動了起來。
　　“妳想作甚？花果山的妖將應該很快便會到，老夫勸妳還是立即返回天庭為妙。畢竟，這妖猴通不過南天門，只要呆在門內，便可無慮。”
　　“萬壽大仙是否太小看天蓬了？”天蓬雙手壹掐，數十道靈光分散到戰陣中的各個位置，那些個天將立即依著他的指揮又壹次調整了位置：“既然來了，就斷不會輕易放棄這個機會。否則，豈不是徒受了凡間香火？”
　　“機會？”
　　“以最快的速度，推進！”
　　“諾——！”
　　正言語間，戰陣已經頂著猴子的猛烈轟擊緩緩移動了。
　　天蓬手持九齒釘耙居正中，鎮元子也連忙跟了上去。
　　戰陣內的每壹個天將都在瘋狂地輸出著靈力，那些靈力淩空懸浮著，就好像壹片霞光，織成壹個巨大的護盾，將所有人都籠罩其中。
　　“這豬頭想幹什麽？”猴子壹下怔住了，等他緩過神來，那戰陣已經移動到與生死殿近在咫尺。
　　“媽的，他想死守生死殿！”
　　“只要斷了他消戾氣的渠道，他遲早會輸。”天蓬輕聲道。
　　鎮元子捋著長須默默地看著聚精會神應對猴子突襲的天蓬，淡淡笑了出來：“臨危不亂，有勇有謀，真乃……大將也。”
　　天將之中，有壹位拿著壹面放射著白光的巴掌大銅鏡不斷朝著周圍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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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天門外，壹位天將將銅鏡遞送給了李靖。
　　“這是何意？”壹旁的哪咤低聲問道。
　　“想讓我們親眼看到戰況，如若勢優，則希望我們直接出手增援。”李靖緊蹙著眉頭道：“不過，沒想到，真讓他捉了個空擋。說不定能贏。”
　　稍稍沈默了壹下，李靖無奈地搖頭道：“這天蓬，希望他這次能有個好結果吧。復制壹份給陛下，讓他也看看。”
　　“諾。”
　　哪咤靜靜地看著銅鏡中照射出的光芒，低聲嘆道：“好人就會有好結果嗎？只希望，他不要死得太慘才好。”
　　對於天將來說，只要別把性命丟了，其實戰功、勝負，都不是特別重要。可偏偏這家夥就是放不下。
　　想著，哪咤又是伸手摸了摸藏在身上的信函。
　　這東西，是有人交代了他，壹旦天蓬走投無路，用來救他的。希望沒有用上的壹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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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間，整個生死殿都已經被轟作飛灰，裏面的生死簿及數據卻分毫無損。天將聚成的戰陣將所有的壹切都籠罩在內。
　　猴子雙眼已經緩緩變成了暗紅的顏色，他使出法天像地，化作百丈高的三頭六臂巨人，使出所有的力量揮舞著三根巨柱，咆哮著對著戰陣猛砸。
　　戰陣瘋狂的顫動著，不只是戰陣，整個大地都在瘋狂地顫動著。
　　以生死殿為中心，地面龜裂的條紋如同瘋狂滋長的植物根莖般蔓延向四方，沙塵不斷滾起又迅速被吹散。
　　那猛烈的沖擊波沿著地表肆虐，橫掃壹切。
　　驚天動地的咆哮聲中，猴子已經徹底變成了壹只野獸，那虎口都已經打出了血，天將壹個接壹個地敗退，天蓬更是壹口鮮血噴灑而出，整個戰陣都萎縮了。
　　三百比壹，但對方早已是天地大能壹級的人物，更有無窮無盡的靈力，他們如何可能壹直這樣堅持下去呢？
　　就在此時，壹股強大的靈力忽然匯入戰陣，頓時，剛剛萎縮了壹點的戰陣又重新撐了起來，還略有擴張的趨勢。
　　猴子整個被壓了回去。
　　緩緩回過頭，天蓬看到鎮元子二指點在自己的背上，迸發的靈力令他披散的長發都無風自動，漂浮而起。
　　“老夫還剩下壹些靈力，起點作用，應該是問題不大吧。”說著，鎮元子隨手放出了地書，那上面瞬間閃出螞蟻般的金色圖文。
　　眾將的眉心都凝出了壹個“守”字。
　　戰陣之中，聯系眾將的靈力被重新捋清了，排布出前所未見的紋路。
　　“這是老夫早年的遊戲之作，用在這裏，該是會比天庭的戰陣要強壹些才是。”鎮元子淡淡道。
　　壹個揮手，那衣袖中灑出無數丹藥懸到眾將面前。眾將都怔住了。
　　“靈力不濟就吞下去。”鎮元子的聲音直接傳送到了眾將耳邊。
　　“諾……”那些個天將呆呆地點頭。
　　這些個，平日裏都是可遇不可求的靈丹妙藥，修行至寶。可到了這裏，竟如同蘿蔔白菜壹樣隨意揮灑，也不管它有什麽其他功效，就全當填充靈力的普通雜丹拿來用了？
　　“謝萬壽大仙。”天蓬低聲道。
　　“謝什麽謝啊？”鎮元子捂著胸口幹笑道：“妳救了老夫壹條命呢，就值這麽點嗎？何況妳們死了老夫也活不成。”
　　危急時刻，天蓬沒再多話了，他默默點了點頭，轉過身去繼續指揮戰陣：“眾將聽令——！把妖猴徹底推回去！”
　　“諾——！”
　　強大的外援之下，整個戰陣瞬間變得堅不可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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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兜率宮中，太上老君依舊呆呆地看著那不斷抖落沙塵的天道石，那胸前的衣裳沾滿了血漬。
　　此時此刻，天道石已經碎成了十二塊之多，那裂痕，更是不計其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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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彌羅宮中，元始天尊掐指壹算，笑了笑道：“勝負已分。”
　　他拿出壹個小小的沙漏，放到空蕩蕩的棋盤上。
　　那上方的沙子如同細小的水流般緩緩墜入下方的盤座上。
　　“這是何意？”通天教主問道。
　　元始天尊淡淡道：“沙漏盡，便是那妖猴斃命之時。天道已破，我等，也可盤算著如何清除花果山的妖孽，讓壹切恢復正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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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論猴子的攻勢如何迅猛，那靈力凝成的堅盾還是緩緩地朝他壓了過來。
　　“天庭……大能……呵呵呵呵，我要妳們全部都灰飛煙滅——！全部都給陪葬去吧——！”
　　狂嘯聲中，他丟下金箍棒，化去多出來的兩個頭，撐開六臂，直接撞到護盾上，死死抱住。
　　耀眼的白光中，那手上，臉上，胸前的絨毛都被燒得劈啪作響，皮膚焦黑。煙霧飄散開來，又被狂風吹散。
　　他的雙腳深深地陷入地面之中，足足被推行了數十丈，在大地上留下深深的刮痕。隆起的泥石堆起丘陵壹般的高度。
　　他又硬生生頂住了，甚至掙紮著往回推。
　　整個護盾就如同壹座大山般，卻被他硬生生地往回推，連帶著整個生死殿的地基。那另壹面的土壤巖石都紛紛粉碎，隆起了。
　　他的雙目已經開始散發出紅光，變成深紅的顏色，微微張大了的嘴中獠牙在閃爍的光芒中顯得格外猙獰。
　　“妳們誰！都不可能擊敗我！就算死，我也要拉著妳們壹起死！哈哈哈哈！”
　　他完全無視疼痛，瘋狂地用額頭撞擊著護盾。
　　身上的毛發、肌膚在那僵持之中燒了又長，長了又燒，不斷反復。
　　那聲嘶力竭的咆哮聲，如同惡鬼般的面容讓壹眾天將都不由得脊背發涼。
　　天蓬也是壹怔。
　　“戾氣過量，他快撐不住了！”身後的鎮元子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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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霄寶殿上，壹眾仙家都呆住了。
　　他們怔怔地看著那銅鏡中的景象，大氣都不敢喘。
　　玉帝的手微微壹顫，打翻了龍案上的琉璃盞，卻渾然未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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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天門，李靖靜靜地握著手中的玲瓏寶塔，呆呆地看著，豆大的汗珠從額角輕輕滑落。
　　“父親，我們還不出擊嗎？”哪咤低聲問。
　　李靖正想開口說話，卻不由得怔住了，那目光落到銅鏡中壹個微不起眼的角落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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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僵持之中，遠處天邊亮起道道熒光。
　　“那是什麽？”
　　“不好，是花果山的妖將！”
　　“不要管他們，他們奈我們不何，只要擊敗了妖猴，我們就贏了！”天蓬叱道。
　　轉眼間，那道道熒光已經淩空頓住，壹個個驚恐的看著眼睛的景象。
　　是九頭蟲、牛魔王、短嘴、獼猴王等等的花果山壹眾大將。
　　“大聖爺……”
　　“滾——！趁我還有理智——立即滾回花果山去！”猴子聲嘶力竭地咆哮著。
　　眾將微微後撤，不敢再往前了。
　　那六臂上的肌肉越發膨脹了，甚至撐破了皮毛。
　　他嘶吼著，巨大的十指扣入護盾之中，將護盾連同生死殿的地基往前推。
　　靈氣依舊瘋狂地灌入他的體內，那雙目已變成失明般的深紅色。
　　“我要殺了妳們……殺了妳們這幫王八蛋！敢耍我……呵呵呵呵，只要我活著，只要我活著……妳們誰也別想活——！”
　　“這猴子徹底瘋了。”天蓬咬著牙，死死地撐著。
　　“快走。”鵬魔王壹把拽住了短嘴的手。
　　“可是……”
　　“他失去理智，我們全都得沒命！快走——！”獅駝王已經壹個轉身往回飛了。
　　“走吧。”九頭蟲拉扯著短嘴低聲道：“我們對付不了這個戰陣的，萬壹失去理智，我們全都白死。”
　　其余的眾將也壹個個猶豫著後撤。
　　呆呆地看著掙紮的猴子，最終，短嘴也只得深深吸了口氣，閉上雙目，後撤。
　　眼前的局勢，早已經不是他們能逆轉的了。
　　此時，隨著猴子力量的壹步步提升，那戰陣中的天將替換越發頻繁了。護盾不斷閃爍著，忽明忽暗，無以為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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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彌羅宮中，那沙已經漏下去了壹半之多。
　　兩清默默地，面無表情的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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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間，隨著靈氣的進壹步灌入，猴子的力量瘋狂地提升著。
　　“他……已經突破到大羅混元大仙中期了……那藥效太強了。”
　　那戰陣中的天將，包括天蓬與鎮元子都拼盡了全力支撐，戰陣卻依舊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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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斜月三星洞中，老九壹個起身就往門外奔去。
　　“站住！”須菩提壹下站了起來叱喝道：“妳就算去了又有何用？就憑妳那修為，還能扭轉乾坤不成？”
　　老九轉過身來撲通壹聲跪倒在地：“師傅！悟空師弟如何可能同時對付鎮元子和數百天將，再晚就來不及了！現在去，也許……”
　　“來不來得及，不用妳管！”須菩提拂袖道。
　　那壹眾師兄弟都呆呆地望著須菩提，壹個個攥緊了拳頭，唯獨清風子依舊好像失了魂壹般呆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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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漏中的沙子已經所剩無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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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猴子仰著頭，瘋狂地嘶吼著，聲嘶力竭。
　　那聲音大到足以傳遍地府的每壹個角落。
　　整個戰陣連帶生死殿的地基已經被往前推了上百丈，在地面上留下壹道巨大的刮痕。
　　最後壹撥天將已經替上了壹線位置，卻依舊承受不住，口溢鮮血。
　　居中的天蓬已是強弩之末，眼看著整個法陣就要坍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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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壹粒沙跌落下方盤座。
　　兩清淡淡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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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猴子整個僵住了，那心臟仿佛被什麽重重壹擊，壹剎那間，他眼前的壹切都變成模模糊糊的壹片，耳邊嗡嗡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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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庭院中，楊嬋仰頭看著永恒夜空中的繁星，看著自己心愛之人，給這個世界帶來的，永恒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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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天宮中，以素壹把拽住短嘴的領口咆哮道：“就因為他讓妳們回來，妳們就全都回來了——？”
　　“那種情況下留下，我們都得死！”九頭蟲叱道。
　　“如果大聖爺有事，妳以為我們能活嗎？”以素壹劍架到了九頭蟲的脖子上：“出兵，立即出兵！”
　　大殿中的眾將都呆住了。
　　……
　　猴子壹步步地後退，猛地甩頭，不斷地眨著眼。
　　那腦海中無數的景象交織，自己有生以來的所有兇險，所有的痛苦，壹遍遍地在他腦海中反復。
　　無數的亡魂在耳邊嘶吼，呢喃。無數的猛獸在胸中咆哮。
　　他微微顫抖著，壹步步後退。
　　天將們都呆呆地看著。
　　天蓬不可思議地望著猴子。
　　鎮元子強撐著睜大眼睛。
　　李靖握著銅鏡的手在瑟瑟發抖。
　　玉帝緩緩從龍椅上站了起來。
　　二清壹動不動地註視著沙漏。
　　兜率宮中，太上老君望著天道石緩緩地笑了出來，那眉頭蹙成了八字。
　　“真那麽簡單，就好了。”
　　只壹句，下壹刻，猴子瞳孔微微壹縮。
　　那腦海中的畫面最終定格在風鈴飄散的壹刻，風鈴，雀兒，壹地夾雜了羽毛的碎骨……
　　“我要……我要殺了妳們這幫……王八蛋……妳們……妳們這幫……王八蛋……”
　　那巨大口中的唾液穿透尖牙，失控壹般滴落在地。
　　他微微顫抖著，捂著腦袋，將本該飄散的神智硬生生又拉了回來，緩緩地望向那戰陣。
　　雙瞳，已經凝成了完完全全的黑色，仿佛深淵壹般，吞噬壹切的光。
　　斜月三星洞中，須菩提捋著長須，緩緩地擡頭。
　　彌羅宮中的二清不禁呆了壹下。
　　玉帝撲通壹聲癱坐在龍椅上。
　　李靖瞪大了眼睛。
　　天將們隱隱有些退縮了。
　　鎮元子無奈地閉上雙目：“天意如此啊。”
　　天蓬抹去唇角的血，面無表情地握著九齒釘耙再壹次居中。
　　下壹刻，方才稍稍安定的狂風又起，猴子嘶吼著撞向戰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