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 升職了

　　明媚的陽光從屋外斜斜地照入，將禦馬監小小的廳堂印得溫潤。
　　“妳說如果有人欺負我，妳就幫我出頭的。可每次都是妳欺負我……”風鈴低著頭，如同夢囈般地喃喃自語：“去花果山的時候，我帶上了師傅和師兄送我的所有法寶，可還是好害怕。我從沒離開過斜月三星洞……”
　　“師傅不準我去找妳，師兄也不準我去找妳……就連老君都勸我別去花果山。我知道我去花果山是不對，幫不上忙，興許還會添亂……可我就想呆在妳身邊而已，怕太久了，妳會把我忘了……”
　　“掉到海裏的時候我真的以為我死定了，所以，妳不知道我睜開眼看到妳的時候有多開心。”
　　“看到妳已經變成了‘大王’，有自己的壹番天地，我真的很替妳開心。”
　　“楊嬋姐暈倒的時候，我真的好害怕妳會趕我走，因為她對妳來說比我重要……所以我主動去照顧她……”
　　“我知道我很傻，連聽心姐都笑我傻……”
　　“我也想像楊嬋姐那樣能幫妳。可……我知道我很笨，我不如楊嬋姐，修為不高，懂的也不多……我已經很努力了，可還是做不好。”
　　那聲音斷斷續續地，到最後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小妮子低著頭，捂著臉，靜靜地坐著，許久許久，不能自已。
　　壹陣風從屋外卷入，拂動風鈴的長發，帶著淡淡地甜味，掠過猴子的臉頰。
　　他呆呆地坐著，註視著風鈴。
　　恍惚中，他似乎又看到了當初那個因為擔心他被趕出師門而驚慌失措，事後又哭得梨花帶雨的十歲女童。
　　壹個是地仙大能清風子的愛徒，壹個是叱咤風雲的妖王，這兩個八竿子打不著邊的人，是什麽樣壹種緣分能將這兩個人捆到壹起呢？
　　這壹切看起來是那麽地匪夷所思，沒有人說得清。
　　他們之間甚至不像猴子與楊嬋那樣有著種種的利益牽扯，有著共同的目標，互相扶持。
　　可事實就是，他們真的被命運扯到了壹起，就好像有壹條線壹直牽著似地，剪不斷，理還亂。
　　這壹刻，他忽然有壹種感覺。這個壹直跟在自己身邊好像影子壹般的小女孩，就如同壹只撲火的飛蛾。
　　許久，直到風鈴呼吸漸漸平復，伸手拭去眼角的淚珠，她低聲道：“對不起，是我任性了。剛剛說的話，妳就當沒聽過吧。如果妳壹定要我去兜率宮，我會去的。不會給妳添亂……”
　　說罷，風鈴微微傾斜了身子，準備站起來。
　　“算了吧。”猴子深深地吸了口氣，道：“實在不想去，就暫時別去吧。”
　　風鈴的動作頓了頓。
　　“不想去，就別去了，留下來。”
　　“恩。”風鈴默默地點了點頭，小臉緩緩綻露了笑顏，眼淚卻依舊止不住地下墜。
　　猴子的心揪得緊緊地，有壹種說不出的酸楚。
　　如果可以，他願意給予這個女孩永世的幸福。
　　可他做不到。
　　他已經虧欠了太多，以至於沒有資格再去做出任何的承諾。
　　風鈴沒有去兜率宮，兜率宮也再沒來人催促。
　　也許，這也是老君意料之中的吧。
　　禦馬監的日子又是壹天天地過，安靜得匪夷所思。
　　三天後，也就是猴子上天任職的第六十天，壹位卿家攜帶著聖旨來到了禦馬監。
　　“奉天承運，至真玉皇上帝詔曰：花果山石猴弼馬溫孫悟空自上天以來痛改前非，兢兢業業，勤於職務。朕聞之，甚慰。特賜蟠桃園司園壹職，以茲嘉獎。欽此。”
　　合上聖旨，那卿家雙手將它遞到猴子身前，笑瞇瞇地說道：“孫司園，接旨吧。”
　　猴子的臉微微抽了抽，躬身雙手接過聖旨：“謝陛下隆恩。”
　　那卿家拱手道：“卑職恭喜孫司園了。妖王上天任職，千古，只此壹例。內務官員上任不過兩月便右遷，千古，也只此壹例。孫司園前途當真無量也。”
　　“大人過獎了。”猴子手握聖旨，似笑非笑地回了禮，又朝著身旁的月霜瞥了壹眼。
　　月霜當即會意，上前將壹個小袋子塞予傳旨的卿家。
　　那卿家用手掂了掂，當即笑開了花。
　　“悟空初上天，這天上的規矩，還有許多不懂的，恐怕得有勞大人提點提點了。”
　　“哎喲，提點？孫司園這句話可言重了。這‘提點’二字萬不可提。”那卿家將小袋子收入衣袖中，笑瞇瞇地說道：“孫司園若是有什麽想知道的，問壹句，卑職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這‘提點’二字，說著就太見外了。”
　　“大人妳這左壹句‘卑職’右壹句‘卑職’，才真是折煞悟空呢。”猴子屏退左右，恭敬地將卿家引向次座，道：“今日咱不論官職高低，只論輩分。說起來，悟空上天不過兩月，喊大人壹聲‘前輩’，大人不介意吧？”
　　“這……怎可如此？”
　　“不可如此？那前輩就是瞧不起悟空咯？”
　　“這……行吧，‘前輩’就‘前輩’。”卿家壹下笑得更歡了。
　　都說這猴頭頑劣，來之前他還有些忐忑。沒想到這壹見，卻不只不頑劣，還甚通人情世故。看來，這傳聞也不可盡信啊。
　　那卿家剛壹坐定，猴子便已親手將壹杯熱茶推到卿家面前，悠悠道：“悟空就是壹介莽夫，桃子倒是吃多了，桃樹卻從未種過。這蟠桃園司園壹職，可有什麽要訣，還得請前輩給悟空說說。也免得悟空上了任，鬧笑話。”
　　聞言，那卿家呵呵地笑了起來，端起茶盞抿了壹口，才緩緩道：“這桃樹啊，可就不用孫司園種啦。”
　　“此話怎講？”
　　卿家侃侃而談，道：“孫司園有所不知。那蟠桃園，有仙籍者有三，分別是司園、司苑、校園。司苑者，負責統領園中壹眾果農，松土施肥澆水，照顧桃樹的壹眾瑣事，都歸他管，實乃壹苦差。校園者，統領園外壹眾護衛，負責蟠桃園上下安全事宜。至於那司園嘛……”
　　說到這裏，卿家微微壹頓，神秘兮兮地說道：“司園者，乃壹園主事。既管得園中果樹，也管得周遭護衛。最重要的是，他還管得那些個桃子。”
　　“管得桃子？”猴子微微挑眉。
　　“恩。”卿家點了點頭，緩緩道：“每壹顆桃子，從開花之時，便需由司園命人登記在冊，若無司園簽字，任何人不得摘桃子。”
　　說罷，笑瞇瞇地瞧著猴子。
　　猴子作蹙眉狀，道：“那豈不是壹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職位？這，得到什麽時候才能再升職啊？”
　　“孫司園此言差矣。”卿家噗呲壹笑，低聲道：“當得蟠桃園的司園了，還要什麽升官啊？”
　　猴子伸長了腦袋，低聲道：“悟空不解，還請前輩明示。”
　　那卿家左顧右盼了壹下，在猴子耳邊低聲道：“種樹的歸您管，護桃的歸您管，這桃樹到底開沒開花，桃子熟沒熟，還不是您說了算嘛。您只需……”
　　用衣袖遮掩著，卿家在猴子眼皮下做了個“摘桃子”的手勢，又笑瞇瞇地接著說道：“蟠桃何物？無需多，幾個，也就不得了了。往後孫司園……了，可不要忘了卑職啊。”
　　說罷，他狡黠的笑了起來。
　　“這……不太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卿家兩眼轉了轉，捋開衣袖捧起茶杯又是抿了壹口，道：“這麽多年了，不都這樣嗎？只要不過分就行了，誰有那個空去戳穿呢？萬壹真戳穿了，急要兩個，還找誰討去？況且，若真有人要了，孫司園不給，指不定不知不覺中便樹了敵……”
　　猴子微微仰頭，“哦”了壹聲不再多問了。
　　……
　　此時此刻，九重天，瑤池。
　　壹聲巨響，在場所有的仙娥卿家，壹個個都縮了縮腦袋，低著頭，不敢言語。
　　半人高的玉制鏤空花瓶被重重砸落，碎開玉片如同潑灑的水壹般遍布了每壹個角落。所有人卻壹動都不敢動。
　　“讓壹只猴子來照看本宮的蟠桃？玉帝可真想得出來！”西王母壹腳重重踹在掀翻的茶幾上：“到時候毀了蟠桃園算誰的？算本宮的還是算他玉帝的？”
　　壹旁的太白金星靜靜地站著，沈默不語。
　　“妳給我聽著。”西王母指著太白金星道：“明日早朝，動用壹切辦法，給本宮彈劾那猴頭！壹定要將他從園守的位置上拉下來！”
　　“明日彈劾……”太白金星微微張了張口道：“娘娘，明日那猴頭可才上任啊。況且，任弼馬溫之時並無大過，不是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就是些無關痛癢的事情。這彈劾起來恐怕……”
　　“沒有妳不會……”西王母疾步走到太白金星面前，壓低聲音咬牙道：“不會栽贓嗎？”
　　“娘娘。”太白金星舔了舔嘴唇，低聲道：“那猴頭非等閑之輩……恐怕來不及啊，稍有差池，萬壹被反戈壹擊……”
　　“那就看著他禍害本宮的蟠桃嗎？”西王母怒道。
　　面對著西王母的怒目，太白金星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猶豫了半晌，他低聲道：“明日確實不行。但卑職有壹計，可讓那猴頭三日內被撤職，而且……求告無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