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 氣息不對

　　三十三重天。
　　微風緩緩地撥弄著雲霧，樹影搖曳的庭院之中，太上靜靜地端坐在石桌旁。
　　在桌子的對面，壹位漂亮得如同壹塊寶玉的青衣女童低頭用生疏的手提著毛筆，在竹簡上細細書寫著。
　　許久，那青衣女童將竹簡遞給了來上。
　　“老爺爺，寫好了。”
　　伸手接過竹簡，太上壹邊捋著長須查看，壹邊笑嘆道：“為什麽叫我老爺爺呢？”
　　女童道：“以前還是金絲雀的時候時常聽人類這麽叫，所以……就這麽叫了唄。”
　　那如同黑玉般的雙目靜靜地註視著太上，多多少少還蘊含了些敬畏。
　　“妳還是叫老夫‘老先生’吧。”
　　“為什麽？”
　　“因為，老夫聽著習慣。”
　　“哦。”
　　將竹簡攤到雀兒面前，太上捋開衣袖，隔著桌子指著其中壹個段落道：“背是背下來了，可這字卻還是記不住。‘增’字，這裏該有壹橫。”
　　雀兒默默地點頭，擡手將那壹橫添了上去，將竹簡重新遞到太上面前，想了想，低聲問道：“我什麽時候能去見猴子呢？”
　　“他現在很好。若有緣遲早都會見面，不急於壹時。”
　　雀兒沈默了，不過只是表情上沈默。太上清楚地讀出了她心裏的嘀咕：“不想讓我見就直說嘛，故弄玄虛做什麽？每次都這麽扯，也不換點新鮮詞兒？”
　　太上的眉頭不由得皺了皺。
　　沈默了壹會，她又忽然問道：“老先生，妳是不是太上老君？”
　　這壹問，壹口茶剛入口的太上差點嗆到。正了正神色，他望向雀兒，低聲問道：“這是誰予妳說的？”
　　“沒誰說。不過猴子說過，太上老君有吃了就能成仙的仙丹……老先生妳將我復活，又幫我化形，會不會就是太上老君呢？”說罷，她眨巴著大眼睛細細地盯著太上瞧。
　　太上抿了抿唇，瞥了她壹眼道：“能做到的大仙多的是，怎就只有太上老君了？只能說那猴子孤陋寡聞了。”
　　雀兒緊蹙著眉，扁著嘴不說話，似是有些不高興了。憋了半天，酸溜溜地說道：“猴子不孤陋寡聞，猴子很聰明的。”
　　“妳這是在替他說話？”太上不禁笑了出來，嘆道：“妳這丫頭，別的不說，懂的人類的事情還真不少。‘孤陋寡聞’該算是比較生僻的詞句了吧，若說化形多年的大妖還好，妳這剛化形的也知道是什麽意思？”
　　“最早的時候，我的主人是壹位失意的士大夫，每天都對著我說這些，怎能不懂？後來士大夫過世了，少主人才將我從籠子裏放出來的。”
　　“呵，也難怪學得那麽快了。以前的事情，都記起了？”
　　“記是記起了。”
　　其實她並不只記得原本的事情，腦海裏不知為何還多了壹些與猴子有關的景象，只是不太真切，像是壹個很長的夢，分不清真假。
　　稍稍沈默了壹下，雀兒悄悄地瞄著太上，拉長了聲音緩緩說道：“老先生妳究竟是誰呢？神仙？還是妖怪？為什麽要幫雀兒呢？妳認識猴子嗎？是他拜托妳的？”
　　停留在心裏沒說出來的那壹句是：“還是妳在打什麽壞主意？”
　　壹連串的問題問得太上只能幹笑。
　　這小妮子，雖說剛化形，可警惕性卻非壹般的強，比年長許多的風鈴都要難纏得多。
　　無奈，太上只得抿了抿嘴點頭，點頭道：“記起了便好。”
　　說罷，其他的問題便壹概裝作聽不見了。
　　不多時，壹位童子緩緩來到太上身邊，有意無意地瞧了雀兒壹眼，對著太上拱手道：“啟稟師傅……二師叔準備明天在府裏開講，您關註的那人，也在邀請之列。”
　　“哦？”太上哼地笑了出來，若有所思地撫著堆放在壹旁的竹簡書籍，緩緩道：“連他都邀請了，那這邀請的人可就多了，他那大殿，能坐得下？”
　　“稟師傅，他只邀請了剛剛好與那人同品階的。往上，往下，壹概未請。美其名曰：解惑。”
　　“這是不陰不陽的壹手啊。”太上撫掌道：“我那三師弟可有動靜？”
　　“未有動靜。”
　　雀兒在壹旁聽得壹楞壹楞地，許久，她伸長了腦袋開口問道：“老先生，妳們師兄弟之間還互相算計啊？”
　　“不是互相，是他們算計老夫。”
　　“切。”雀兒撇了撇嘴，悠悠道：“物以類聚，妳的師兄弟能算計妳，妳肯定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太上的眼角不由得跳了跳，佯怒道：“不要胡說八道。”
　　雀兒這才住了嘴。
　　這小妮子才剛來多久？怎麽就這麽沒大沒小了？
　　記得剛來的時候對太上說話還是小心翼翼的，現如今雖說眼中也還藏著那壹絲絲的敬畏，可卻變成了每天不斷挑戰底線，說話越來越不顧忌……
　　這想把她教好，還真不知道要教多久啊。
　　太上不由得又想起了風鈴，這同樣是師傅，怎麽須菩提教出來的弟子就能那麽單純呢？
　　憋了許久，雀兒深長了腦袋低聲道：“有人講課，那我能不能去聽聽？”
　　“等妳能將道德經默得壹字不差的時候再說吧。現在去了，怕也聽不懂。”
　　“先聽著不行嗎？反正妳讓我抄的這些我也不懂，到哪都是不懂，有什麽差呢？”這是明面上說的話，太上用讀心術讀到的卻是：“分明就是不想讓我去，找借口罷了。怎麽？怕我壹去，壹問，就知道妳是誰了？這死老頭有問題！”
　　再配上那雙狐疑地望向自己的那眼神，太上心裏隱隱有點發毛了，連忙幹咳兩聲，正色道：“總之，不行！”
　　聞言，雀兒的眉頭不由得憤憤蹙起，氣鼓鼓地。
　　其實她只是想出去走走。每天呆在這院子裏讀書寫字，對著這老頭子，真心悶得慌。
　　這和當初呆在籠子裏有什麽區別嗎？
　　看來化形了也不壹定就快樂。以前她起碼還能到處飛，想去哪兒就去哪兒，現在反倒哪也去不得。
　　猴子不是說修成了就能飛很高很遠的嗎？自己現在這樣，算修成了沒有呢？
　　額……對了，現在自己算漂亮嗎？猴子說不漂亮要反悔的哦。也不知道他見了喜歡不喜歡。
　　話說回來，那死猴子還說要納幾門小妾的，老頭說他已經修成了，不會真跑去納什麽仙女和狐貍精當妾了吧？
　　他會不會已經忘了我了？
　　小雀兒默默地想著，越想越覺得心裏發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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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始天尊邀請聽講，這可是大事。邀請函都發上門了，猴子自然不可能不去。
　　就平時而言，這種講座便是那些大仙也要趨之若鶩。這壹次不知怎麽的，邀請函全部都發給了好似猴子這般不入流的仙家。
　　於是，就出現了令人啼笑皆非的壹幕了。
　　那些個有邀請函的仙家壹個個當即放下手頭的活，急急忙忙地坐上浮空艦就往彌羅宮去。接到邀請函比較晚的，更是四處托關系想辦法。
　　為何？
　　因為好似猴子這種不入流的仙家，大多都居住在八重天或七重天這種地方。雖說越往上每壹層的距離其實越窄，但，莫說七重天了，便是從九重天到三十五重天，用尋常浮空艦走也得壹日壹夜，而那邀請函上寫明了開講便是明日……
　　至於說直接施展術法騰雲去的……就猴子這檔次的仙家，大多也就是壹個煉神境修為，能有個煉神境巔峰就已經很不錯了，化神境根本是想都不要想。
　　這讓壹眾仙家如何能不急呢？
　　正當所有受邀的仙家都在為趕路發愁的時候，猴子卻是悠哉得很。
　　以他的速度，從八重天到三十五重天，壹盞茶的功夫都不用，有什麽可著急的？
　　這些時日來本就已經在禦馬監悶壞了，接到邀請函，他第壹件事就是吩咐月霜幫他在房間裏準備好熱水，準備舒舒服服地洗個澡，再美美地睡上壹覺，等睡到自然醒了，再考慮出發的問題。
　　難得出趟門，得舒舒服服地去不是？雖說這事情聽來有些蹊蹺，但原始天尊這檔次的，若真使起伎倆，斷不會弄到自己的地盤去使才對。
　　次日壹早，猴子便出了門，壹個筋鬥雲直達三十五重天。待到定住身形，四周已停泊了無數的小型懸空艦，人山人海。
　　那些個仙家壹個個驚恐地瞧著猴子，裏面還包括了廣寒宮派出的滿滿壹船人。
　　對於他們投過來的目光，猴子只當沒看見，只自顧自地朝那高達五丈的大門走去。
　　還沒等他們緩過神來，壹位道童已經出現在猴子面前，恭敬地行了禮，道：“這位是弼馬溫大人吧？”
　　“正是。”猴子伸手將邀請函遞了過去。
　　接過邀請函，那童子翻開看了壹眼，確認無誤之後又是恭敬地行了禮，道：“師傅交代了，大人身份比較特殊，與其他仙家共座恐怕不太適合，所以另外為大人準備了座位。”
　　“那就有勞童子帶路了。”
　　“大人請。”
　　人群緩緩地讓開了壹條道。
　　那童子領著猴子壹步步穿行而過，那四周的仙家無不竊竊私語。雖說童子已明說了是因為身份特殊才特殊處理，但壹個妖王能得到元始天尊的特殊照顧，還是讓壹眾仙家頗為憤憤不平。
　　彌羅宮是三清宮殿之壹，那規模自然非同小可。
　　它占地數百畝，整座都由白玉砌成，頂部尖尖聳起，呈金字形。完全不像天庭的其他建築，倒像壹座塔的格局，只不過這座塔只有三層罷了。
　　那彌羅宮的大殿則更是奇特，看上去與其他宮殿的大殿截然不同，不像壹個大殿，倒像個看戲的地方，上下三層，共壹個大廳。
　　看情形，這原始天尊當真是對講經酷愛至極啊。
　　壹路走進彌羅宮內，那童子徑直將猴子領上了三樓，給猴子在圍欄邊上指了壹個放了兩個蒲團的位置坐下。
　　不多時，其他的仙家也陸陸續續了入座。
　　講經會開始了。
　　壹位渾身散發著白光的白發老者震了震衣袖，坐到大殿正中的蒲團上。
　　“那就是元始天尊？氣息不太對啊。”猴子定睛壹看，對方的術法當即在他眼中失效現出了原型——那是壹位童子化神境的童子化身而成，根本就不是什麽元始天尊。
　　“不是吧，講個經都找個人代？”猴子不由得哼笑道：“這裏除了我，沒有其他任何壹個化神境修為。這分明是忽悠人嘛。”
　　話音未落，他的神情已整個僵住了。
　　不知何時已坐在他身旁蒲團上的壹位年輕的仙家緩緩側過臉來，似笑非笑地問道：“這氣息，不知道對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