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壹十八章 瘋狂

　　空蕩蕩的殿堂中，太上老君壹步步緩緩走去，步履蹣跚。
　　微微仰起頭，他凝視著懸浮的天道石，凝視著天道石上互相交錯的兩道裂痕。
　　原本毫無動靜的那壹條正在緩緩地愈合，縮小。
　　傷，已經漸漸縮小到可以控制的範圍了。緩緩地，天道石上原本已經消失無蹤的光華又是浮現。密密麻麻的，螞蟻般大小散發著微弱光芒的文字浮現空中，環繞著天道石轉動。
　　老君笑了，那笑中有欣慰，有苦澀，但更多的是無奈。
　　“這樣也好，老夫，也不至於辜負了那小妮子的囑托。”
　　可是，究竟是他操控了天道，還是天道操控了他呢？
　　壹道金光從兜率宮沖天而起，瞬間擊散了周遭的雲霧，如同天空中的又壹個太陽。
　　光輝漸漸擴散開來。
　　整個天庭都在呆呆仰望著，面帶驚恐。
　　……
　　山巔上，猴子無助地咆哮著，捶打著地面，呆呆地看著風鈴的身影在她面前漸漸消散。
　　密密麻麻的百萬大軍，此刻竟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靜默，呆呆地看著他們的王無助地哀嚎。
　　天空中的雲層緩緩地滾動著。
　　長嘆了口氣，轉過身，鎮元子朝著南天門的方向飛去。
　　……
　　斜月三星洞中，清風子早已泣不成聲，拳頭壹次又壹次地擊打在地板上。
　　須菩提捋著長須，靜靜地看著清風子，無奈壹嘆。
　　撐著膝蓋，他緩緩地站了起來，迎著風，壹步步走出殿外。
　　天已經漸漸暗了下來。
　　風卷著殘葉從身邊刮過，天空中的雲層緩緩聚集，翻滾，那縫隙之中白光閃動。
　　下壹刻，轟鳴的雷聲震懾了天地。
　　不知為何，他想起了與他在潛心殿中對弈的那位後輩，想起了他漸漸遠去的身影。
　　“置之死地，而後生啊。”淡淡地嘆著，他緩緩地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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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山，壹雙緊閉了百年的眼睛緩緩睜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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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閃電上，陣陣嚎哭聲中，那被丟棄在壹旁的命牌微微顫動著，壹道靈光激射而出，打在圓球上，瞬間激起了壹道微弱的閃光。
　　看著那稍縱即逝的閃光，猴子微微呆了壹下。
　　下壹刻，他整個奮起，朝著圓球沖了過去。
　　所有人都怔住了，就連圓球中風鈴僅存的意識也不由得怔住。
　　他瘋狂地咆哮著撞到圓球上。
　　剎那間，瘋狂的閃電又是席卷了整個山峰，所有人都被那光芒刺得睜不開眼。
　　趁著這刺眼的光芒，李靖壹行迅速脫離了妖軍的包圍圈。
　　此時此刻，也早已沒人再搭理他們了。
　　風鈴呆呆地睜著眼睛看著，看著如同炙日壹般的光芒，猴子壹步步朝她走來。
　　“妳要我忘了妳……呵呵呵呵，怎麽可以……怎麽可以……我就算死，也不答應……”
　　如同洪水般的閃電將他整個包裹其中，鎧甲已經被徹底撕碎，每壹根絨毛都豎起了，如同被直接丟到烈火中燃燒壹般迅速變得焦黑。
　　可他依舊咬緊了牙，睜著眼，強撐著，用盡所有的力量，緩緩地，壹步步向前。
　　“猴子，妳不可以……妳會死的！”
　　“死有什麽可怕的……呵呵呵，我怕過死嗎？”
　　“不……妳應該忘了我，忘了我……”
　　“記憶是我的……妳也是我的，都是，都是我的……誰給妳權利放棄了——！妳沒有權利，放棄任何東西——！”
　　皮肉在炙烤之下緩緩碎裂，滲出的鮮血迅速被高溫蒸發，消散空中。恐怖的痛楚從全身上下每壹個角落襲來，然而，卻遠不及心痛。
　　他張大了嘴，露出獠牙，聲嘶力竭地咆哮著。
　　那神誌早已被摧殘得模糊不清了，閃電的洪流中，他還依舊緩緩挪動著腳步。
　　那手，始終伸向風鈴的方向。
　　“呵呵呵呵，要我忘了妳，我不如和妳壹起消失算了。”他猙獰地笑道。
　　風鈴呆呆地看著，看著猴子聲嘶力竭地哭喊，歇斯底裏地掙紮。
　　這壹剎，她的意誌動搖了。
　　閃電消失了，圓球消失了，法陣消失了，所有的壹切都在壹瞬間消失了。
　　……
　　兜率宮中，正在復蘇的，天道石上的光華緩緩消失了。
　　老君的臉整個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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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已經行將碎去的身軀緩緩地墜落，被猴子伸手接住。
　　焦黑的地面上，猴子緊緊地將她擁在懷裏。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著，默不吭聲。
　　藍色雙眸中的最後壹抹神彩正在緩緩逝去。
　　“猴子……對不起……我……又拖累妳了……”
　　無盡的黑暗襲來，她徒勞地睜著眼，微微顫抖著伸手尋找猴子臉龐的方位。
　　“不……妳沒有拖累我。”猴子猛地搖頭，緊緊握著她的手，微微顫抖著，貼在自己布滿淚痕的臉頰上：“是妳在老虎嘴裏救了我，是妳指引我走過大海，不是妳，我已經被獵人吃了，跪在門口，也是妳每天給我送食物，是妳教會了我識字，是妳幫我療傷……妳從來就沒拖累過我……從來沒有……”
　　“真的嗎？”
　　“真的。”
　　“妳在哄我開心……謝謝妳……有時候，風鈴會想……如果那天在煉丹房裏，妳吻了我……會不會……”
　　那聲音緩緩地消失了。
　　她淡淡地笑著，甜甜地笑著。
　　壹陣微風吹過，那面容化點點晶瑩，壹點壹點地飄散。
　　猴子整個僵住了。
　　“不……不……妳不能死！不能死！妳不能死啊——！”
　　歇斯底裏的哭喊聲沖天而起。
　　他驚慌失措的阻止，可壹如壹百多年前的那個冰冷的夜晚，他什麽也做不了。
　　無論他如何努力，那點點晶瑩依舊從他的指縫流走。
　　他只能張大了嘴，瞪大了眼睛，眼睜睜地看著她壹點點地消失，只能用手緊緊的抱著。
　　那眼淚決堤般肆虐。
　　他使出所有的力量，試圖懷抱最後壹絲希望。
　　然而，他已經什麽都改變不了了。
　　殘存的身軀越來越少，直到最後，那懷中只剩下壹個金剛琢。
　　魂飛魄散……
　　他跪著，蜷縮著，微微顫抖著。
　　赤裸的上身，肌肉上的青筋暴起。
　　匯聚的靈力激起了旋風。
　　“哈哈哈哈……”
　　恐怖的笑聲響起了，所有人都驚恐地後退。
　　“呵呵呵呵……幹得好……幹得真好……幹得……真漂亮……哈哈哈哈……”
　　緊緊地咬著牙，他滿面猙獰，流著淚，撕心裂肺地笑著，壹點壹點地站起來。
　　“大聖爺……瘋了？”所有人都倒吸了口涼氣。
　　咧著嘴，他緩緩仰起頭咆哮道：“九頭蟲……牛魔王、鵬魔王、獼猴王！”
　　“在……”大妖們壹個個驚慌失措地趕到他面前，單膝跪地。
　　望著猴子，楊嬋已是滿面駭然。
　　註視著楊嬋，猴子微微顫抖著說道：“我命令妳們，立即，送聖母大人回灌江口。這是我給妳們的最後壹道命令。”
　　所有人都驚恐地望向猴子。
　　楊嬋呆呆地眨巴著眼，那眼淚壹滴滴地下墜：“妳，妳要幹什麽？”
　　瞥了壹眼短嘴，猴子輕聲道：“從今往後，我不再是妳們的王。花果山由妳們自治，有什麽事，自己商量著決定。還有……守好花果山。”避開楊嬋的目光，他壹步步走向金箍棒，彎腰，撿起，望向齊天宮的方向。
　　妖族的大軍已經為他讓開了壹條路。
　　“站住——！”楊嬋猛地叱道。
　　猴子停下了腳步。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著他們，壹動不動。
　　捂著胸口，楊嬋怔怔地問道：“妳，妳想幹什麽？”
　　背對著楊嬋，猴子低頭搓著手中的金剛琢，淡淡笑了笑，哽咽著說道：“我，我欠了她兩世，除了這條命，我還有什麽可以還她的？”
　　“妳欠她兩世？”她怔怔地笑了，淚如雨下：“那妳就不欠我嗎？難道妳就不欠我嗎——？”
　　那哭喊聲回蕩著。
　　所有人都將目光轉向了猴子。
　　靜靜地站了許久，他低聲嘆道：“對不起……”
　　說罷，縱身壹躍，化作壹道金光頭也不回地朝著齊天宮呼嘯而去。
　　那身後，壹身嫁衣的楊嬋緩緩地閉上雙目。
　　“呵呵呵呵……對不起？她就值妳的命，我就只值壹句對不起……”她癱坐在地，緩緩地低下頭，掩面而泣。
　　那眼淚滴在嫁衣上，如血壹般的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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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斜月三星洞中，須菩提輕捋長須遙望天空，抿著唇，長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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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天宮中，庭官們驚慌失措地逃散。
　　踹開房門，沖入書房中，猴子壹把掃開博古架上的擺設，將藏在後面暗格之中的七巧彌雲丹取出。
　　沒有絲毫的猶豫，他壹口吞服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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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兜率宮，太上老君呆呆地望著沒有壹絲光澤的天道石，嘖嘖苦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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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邊的靈氣如同颶風般瞬間匯聚向齊天宮的方向，如同壹個海底的旋渦。
　　壹聲咆哮瞬間橫掃了整個花果山地界。
　　所有的妖怪都驚恐地望向齊天宮的方向，就連泣不成聲的楊嬋也微微壹怔。
　　下壹刻，壹道金光從齊天宮沖天而起。
　　整個世界都緩緩地暗了下來，如同黑夜壹般。
　　仰起頭，他們看到天空中的太陽正緩緩地化作壹個火焰人形，飛速縮小。
　　那火人微微顫抖著，低頭看了壹眼自己胸膛上插著的金箍棒，緩緩地擡頭，驚恐地望著眼前這只忽然出現的猴子。
　　“妳……是，妳是……”
　　猴子咧牙嬉笑著，瞧著那火人，伸出壹指點在金箍棒上，輕聲道：“大。”
　　只壹聲，那金箍棒飛速脹大。火人在頃刻間被撕成了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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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哢嚓”壹聲，就在老君的面前，整塊天道石裂成了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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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地上的壹切生靈都怔怔地望著。
　　狂風中，他懷抱金箍棒，癲狂地笑著，笑出了眼淚。
　　“不是想要修復天道嗎？哈哈哈哈……我，去他媽的，天道！”
【第十壹卷 壹個人的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