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壹十七章 我愛妳

　　那些個天將想要逃散，卻壹個個被逼了回來。
　　漫天妖軍瞬間將整個山頭圍了個水泄不通，九頭蟲、牛魔王等，包括幾位師叔，壹個個都驚恐不已的看著她。
　　“怎麽會……婚禮……如果不是我選擇這個時候……”
　　“別分心，做好自己該做的！只要術法成功，壹切都會被當成沒發生過！”
　　“風鈴，風鈴知道了。”
　　她呆呆地睜著眼，依舊默念著咒文，那身體已經微微顫抖。
　　法陣上的符文依舊緩緩流動。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他們在對妳做什麽？”猴子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了。
　　風鈴深深吸了口氣，依舊默念咒文。
　　“妳快說啊！早跟妳說過這死老頭不能信了，妳是故意的嗎？”腦海中猴子的聲音在咆哮。
　　風鈴睜大了眼睛，那眼淚壹滴滴下墜，壹顆心揪得緊緊著。
　　看見他手持金箍棒朝著老君走去，她的手不自覺地攥在胸口，口中的咒文都微微減緩了速率。
　　“不能停！”老君的聲音又是響起了。
　　她看見猴子對著老君咆哮，揮舞著金箍棒朝老君砸去，如同壹道閃電。
　　壹瞬間，砂石飛滾。站在遠處的妖怪們都不自覺地掩住了雙目。
　　天空中雲層化作漩渦匯聚，整個世界似乎都壹下暗了下來。
　　狂暴的靈力之中，颶風掠起，以至於四周的樹木都如同野草壹般飄搖，許多實力不濟的妖怪壹下被吹得找不著北。
　　滾滾沙塵之中，她看見猴子握著金箍棒來回突擊，奮力揮舞，奮力咆哮，癲狂地搜尋著老君的蹤跡。
　　那些個妖將早已驚得說不出話來。
　　她呆呆地睜著眼，淚如雨下，在流轉的氣流中化作點點晶瑩飄散，口中的咒文卻依舊不敢停。
　　那碰到球壁上的沙塵都在瞬間激起火光，化作飛灰，消失無蹤。
　　下壹刻，老君出現在她前方，毫發無損。
　　“老夫答應過妳會庇護他，無論他做了什麽，老夫都會庇護他，妳無需擔心。只要術法壹成，他就會忘記這壹切，婚禮也將正常舉行。”
　　聞言，風鈴默默點了點頭，閉上雙目。
　　……
　　殿堂中，楊嬋呆呆地癱坐著。
　　壹位庭官急匆匆地趕來，低聲稟道：“聖母大人，風鈴小姐出事了，所以大聖爺才……”
　　“什麽事情，能比婚禮更重要呢？”她呆呆地笑著，眼淚如決堤般滑落，糊了壹臉的胭脂：“如果不是我逼他……也許，今天穿上嫁衣的該是她吧。”
　　以素從門外沖了進來，快步跑到楊嬋面前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是老君……老君來了。”
　　“老君來了？”楊嬋哼地笑了出來，怔怔地擡頭：“這又是怎麽回事？老君要幫她出頭嗎？”
　　正在此時，她微微楞了壹下，伸手從腰間摸出了壹片玉簡，貼在唇上。
　　玉簡的另壹端傳來了婆羅僧揭諦的聲音。
　　下壹刻，她整個呆住了，緩緩地望向以素，那神色之中是說不出的驚愕。
　　“風鈴……是雀兒？”
　　……
　　山巔上，萬妖包圍之中，李靖壹行背對背地靠在壹起。
　　望著漫天飛舞的妖怪，那壹把把出鞘的兵刃，上弦的箭矢，此時此刻，就連壹直以來驍勇無比的哪咤都感覺頭皮發麻，更別提其余的壹幹人等了。
　　這情形，他們當中任何壹個都別想活著回去。
　　此時此刻，所有的妖將，甚至包括猴子的四個師兄，無論實力強弱都已經做好了戰鬥準備，壹個個神色緊張。
　　萬妖叢中，太上老君靜靜地站著，捋著長須，與猴子對視。
　　那地面都已經被猴子砸出了無數個大坑。
　　他氣喘籲籲地問道：“妳究竟對她做了什麽？”
　　太上老君沈默不語。
　　“這究竟是什麽法陣？”
　　太上老君依舊沈默不語。
　　咬著牙，猴子渾身上下的肌肉都布滿了青筋，他壹字壹頓地說道：“不說，妳會後悔的。”
　　老君靜靜地註視著已經處於癲狂邊緣的猴子眼角壹陣抽搐，只得淡淡嘆了口氣道：“命牌該是身隕的壹刻才會生效，妳就沒想過為什麽風鈴沒身隕，它卻生效了嗎？”
　　……
　　狂風中，已經趕到花果山外圍的鎮元子遠遠地望著漫天飛舞的妖怪，頓時壹驚，連忙頓住身形，遠遠地註視著。
　　……
　　猴子頓時怔住了。
　　“妳這猴子當真是冥頑不靈。難道妳到現在還不明白自己的處境嗎？這三界之中，會竭盡全力保妳的，只有老夫。如果妳那師傅真有意護妳周全，他早該出來了。師徒情？這對道家大能來說就是個笑話！封神之戰戰死的那麽多修士，哪壹個不是跟三清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瞪著猴子，老君緩緩說道：“是，老夫是用盡手段逼妳做妳不願意做的事，設下各種局將妳困在局中，但只有按著老夫的局走，才是妳唯壹逃出生天的機會！不然，壹旦老夫天道修為破了，妳以為其他大能為何要在世間留壹個坐擁百萬妖軍的大妖王？”
　　“不是老夫在壓著，妳以為他們能讓妳花果山發展壯大？他們能讓妳順利迎娶楊嬋？三界靈韻，神仙動情，妳可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妳之所以壹直還能活蹦亂跳，只是因為老夫的天道修為還沒全破！他們忌憚老夫！”
　　指著漫天妖眾，老君怒道：“睜大妳的眼睛看清楚，壹直都是誰在幫妳！”
　　最後那句，他幾乎是咆哮著吼出來的。
　　那聲音，在場的所有妖怪，包括那二十幾個天將都聽得清清楚楚，壹個個面面相覷。
　　此時此刻老君已經是完全不顧形象，微微翹起的胡須，瞪圓了的眼睛，整個氣喘籲籲。
　　那雙唇微微顫抖著。
　　遠遠看著的鎮元子也不由得哼笑了出來。
　　壹個聲音傳入了老君腦海中：“都逼成這樣了，需要把這些妖怪全收了嗎？”
　　“不用妳插手。”老君答道。
　　猴子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他緩緩舉起金箍棒，指向老君：“妳說的都對，可我現在問妳的是，妳究竟對她做了什麽？為什麽要將她牽扯進來？”
　　“半個時辰之後，妳自然會知道。”老君怒目道。
　　“半個時辰，什麽意思？”
　　“半個時辰後，她就魂飛魄散了。”壹個聲音忽然響起。
　　妖軍迅速讓開壹條過道，以素壹步步地走了出來，握著那片楊嬋用來與婆羅僧揭諦聯系的玉簡，冷冷地看著老君道：“天庭剛剛傳來消息，那生死簿上的封印已經解開。風鈴，就是妳壹直在找的雀兒。”
　　在場的壹幹人等皆倒吸了壹口涼氣。
　　李靖無奈地低頭。
　　老君驚恐地望向以素。
　　猴子壹臉不可思議地望向風鈴，那腦海壹片空白。
　　殿堂中，楊嬋緩緩地起身，壹步步朝殿外走去，苦澀地笑著。
　　……
　　壹片黑暗之中，風鈴的魂魄懸浮著，機械地誦讀著咒文。
　　四周，無邊的冰冷襲來，她蜷縮成壹團，如同冬日裏露宿雪地的無助孩童般微微顫抖著。
　　還有半個時辰，她就將在這無邊的黑暗裏長眠了。
　　“猴子不會記得我了……可我還記得他嗎？”她忽然想。
　　此時此刻，那意識已經漸漸模糊了，可她還在堅持著誦讀咒文。
　　“妳就是雀兒的轉世？妳看到生死簿上的內容了？”壹個聲音在她的腦海中響起。
　　只壹聲，那原本漸漸消散的神識又被喚回了。
　　可她不敢睜眼，她時刻提醒著自己不能睜開雙眼。
　　因為，只要壹眼，她就會妥協。
　　就好像當初他盜書，她幫他遮掩那樣。在他的面前，她的意誌總是那麽地不堪壹擊。
　　她只能繼續緊緊地閉著眼睛，默念咒文。
　　“妳是因為看到了上面的內容才想將它藏起來的？妳說啊！”
　　風鈴依舊緊緊地閉著眼，眼角處的淚壹刻也沒停。
　　“怎麽可能……月樹上面沒有花啊……怎麽可能……”
　　仰起頭，猴子呆呆地看著老君：“妳連月樹也做了手腳？”
　　“老夫從未對月樹動過任何手腳！”
　　“那究竟是怎麽回事——！”
　　猴子攥緊了金箍棒聲嘶力竭地咆哮著。
　　橫掃而出的靈力瞬間激起颶風。
　　頭頂，雲層之上的漩渦中閃電來回躍動，整個世界都在那轟鳴聲中微微顫抖。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著。
　　老君壹步步地後退，最後看了壹眼風鈴。
　　“記住老夫跟妳說的話，若是此法失敗，不僅僅是妳魂飛魄散那麽簡單，他也將萬劫不復。”
　　“風鈴……知道了……”
　　老君緩緩地轉身。
　　“別走！解開術法！我讓妳解開術法！”
　　話音未落，猴子手中金箍棒已經呼嘯而至。
　　狂風中，老君的身體如同細砂壹般被砸裂開來，飄散無蹤。
　　金箍棒落空了。
　　猴子呆呆地站著，顫抖著。
　　“他不辯解……那就是說，妳真的是雀兒了？”他緩緩地轉過頭，望向風鈴：“告訴我，是不是，是不是——！這個法陣是用來讓妳魂飛魄散的，對不對——！”
　　所有的妖怪都驚恐地看著猴子。
　　這壹剎，雀兒和風鈴的身影在他眼中重疊了。
　　是啊，楊嬋也就算了。為什麽壹個人類的小女孩，會那樣死心塌地地愛著壹只猴子呢？所有的壹切，看上去是如此地自然，以至於從未有人懷疑過。
　　每個人都笑她傻，每個人都說她審美觀有問題……
　　他呆呆地站著，眼角微微濕潤了，那心仿佛刀割壹般地痛。
　　妖群中讓出壹條過道，楊嬋壹身嫁衣，面無表情。
　　風鈴依舊緊緊地閉著眼。
　　“這……這個法陣究竟是什麽？”他托著金箍棒壹步步走向風鈴：“告訴我，這個法陣究竟是什麽，妳究竟在做什麽？半個時辰究竟是什麽意思？”
　　風鈴沒有回答。
　　“妳說啊——！”
　　掄起金箍棒，他壹棍子砸在圓球上。
　　壹瞬間，如流水般的閃電肆虐開來，耀眼的光芒之中，猴子身後的披風，連帶著四周的樹木都在這壹瞬化作飛灰。
　　將山頭團團包圍的妖軍，包括那些個天將都恐懼地後退了。
　　唯獨楊嬋睜著眼睛，呆呆地站著，任那閃電從自己的臉頰劃過，甚至都沒有任何遮掩的動作。
　　掄起金箍棒，猴子又要砸，卻被幽泉子伸手制止了。
　　“這是反彈法陣，除非法陣的靈能耗盡或者法陣中的施法者停止，否則打不透的。”
　　猴子緩緩地望向風鈴。
　　“解開法陣。”
　　風鈴猛地搖頭。
　　“立即解開法陣！解開法陣——！”
　　風鈴緊緊地閉著眼睛，猛地搖頭。
　　“妳瘋了嗎？那只老狐貍想妳死，妳懂嗎？他所做的壹切，都是為了他的修為……”
　　“對妳的承諾，我壹直都記得！我答應過娶妳為妻，我壹直都記著！壹直都記著……”
　　“十年西行，我挺過來了。離開師門，建立花果山，上天庭，多少場血戰，九死壹生……妳以為我為了什麽？”
　　“不是因為知道那死老頭想犧牲妳，我用得著離開師門？不是因為知道老君要妳的命，我用得著在花果山和天庭拼命？”
　　“我就是忘不了那壹夜，忘不了對妳的承諾……壹刻都沒忘……”
　　“壹直和他死磕到現在不妥協，妳以為我是為了誰？我就是不想妳死，無論如何要保住妳，無論如何都要履行諾言。我咬著牙挺到現在，妳居然自己要放棄？”
　　“妳有什麽資格放棄？妳告訴我！妳有什麽資格說要放棄？”
　　不顧幽泉子的勸阻，猴子聲嘶力竭的咆哮著，如同瘋了壹般揮舞著金箍棒，那靈力如同噴泉壹般地揮灑。
　　他壹次又壹次地砸在法陣上，激起的閃電席卷了四周每壹個角落，就連身上的鎧甲也壹片片碎落。
　　整個山頭都已經如同壹片煉獄。
　　所有人都驚恐地後退，楊嬋依舊呆呆地站著，無奈地笑著。
　　打到最後，金箍棒脫手而出，虎口早已被震裂，鮮血淋漓。
　　天空中閃電交錯，雲層凝成的漩渦緩緩地轉動著。
　　絕世妖王，像壹個孩童般跪倒在地，嗷嗷大哭，那壹聲聲，撕心裂肺。
　　“解開法陣，我求妳解開法陣！聽到沒有！”
　　整個花果山都在靜靜地聆聽著。
　　壹個聲音顫顫巍巍終於出現在猴子的腦海中。
　　“我……是風鈴。我，不是，妳要找的。”
　　“那有什麽關系？有什麽關系——！我說了不會打入地魂，妳難道這都不相信我嗎？為什麽要瞞著我？”
　　“我相信……”風鈴緩緩睜開了那雙藍色的眼睛，微笑著：“只要是妳說的，我都相信。所以我也相信……妳壹定會護著我，壹定不會讓別人傷我。可是……可是那樣，妳就沒有人庇護了。總有壹天，那些大能會對妳動手的。妳鬥不過他們的，我不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妳……”
　　“我就是壹條爛命，我怕什麽？大不了壹死，妳憑什麽幫我做決定！”
　　“猴子……妳聽我說。只要……只要我不在了，老先生就會庇佑妳，會讓妳擁有，妳想要的壹切。這是他答應我的，他壹定會做到。”
　　“我什麽都不要——！”
　　風鈴呆呆地流著淚，笑著：“沒想到還能最後見妳壹面……謝謝妳，我真的，很高興。再過壹會，妳就什麽都不會記得，不記得，這個世界上有過風鈴……只要時間壹到，我就會從這個世界被抹去。”
　　風鈴哽咽著，呆呆地看著猴子。
　　猴子微微仰著頭，驚恐地望著風鈴。
　　“妳只會記得雀兒……老先生，會還妳壹個雀兒，到時候……只要這個術法完成，老先生就能恢復天道修為，所有的痛苦都會消失。即使是壓在山下五百年，也只是走走過場，老先生，會派弟子壹直，壹直照顧妳，絕不讓妳多吃苦。這是他答應我的。”
　　“不要……不要死……解開，立即解開這個法陣……”猴子低著頭，微微顫抖著，不斷地喃喃自語。
　　已經淩亂的靈力從身上肆虐而出，將鎧甲撕得四分五裂。
　　“現在做什麽都沒有用了，這個術法不能停，即使停下來了，風鈴也會魂飛魄散。既然如此，為什麽不讓風鈴用自己，換妳千年安穩呢？”她淡淡地笑著：“其實，我知道，我現在跟妳說什麽都沒用，只要這個術法完成，妳全部都會忘記。可……可風鈴還是想說……”
　　緩緩地，法陣停止了轉動。
　　所有的咒文都已完成，她終於停止了默念。
　　淩空漂浮的身體壹點壹點地碎去。
　　她甜甜地笑著，說道：“我，愛妳。”
　　這壹剎，猴子的腦海中，壹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