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翻臉了

　　“這是……頂嘴？”王母的身子微微後仰，那眼睛瞪得猶如銅鈴那麽大，俯視著猴子。
　　微張的嘴，不住顫抖的下巴，緩緩地吸著氣。
　　這是火山爆發的征兆。
　　在場所有的人那頭都不由自主地埋低了幾分。
　　她是誰？
　　她是西王母！
　　統領天庭女仙，掌管府庫，掐著天庭這龐然巨物的咽喉，便是比之玉帝，也只是低了半級。在這天庭，便是玉帝都要讓她三分。千萬年來，誰人敢如此挑釁她？
　　風鈴也不由得挪了挪腳步閃到猴子身後，那手悄悄扯了扯猴子，似是想讓他克制。
　　然而，猴子卻是壹動不動地站著，那雙眼睛同樣瞪得猶如銅鈴那麽大，反瞪了回去。
　　那壹眾在場的人無不悄悄瞧著猴子，那目光中夾雜了嘲諷、同情，壹個個都已經等著看好戲了。
　　不是有這麽壹句話嗎？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這天庭最不能得罪的人是誰？不是三清，更不是玉帝，而是西王母。
　　片刻之後，壹聲歇斯底裏的尖嘯聲響徹了整個瑤池。
　　“放肆！妳這妖猴，竟敢如此目無尊上！”西王母整個噌地站了起來，暴喝道：“妳是活膩了！”
　　猴子的眉頭微微跳了跳，緩緩咧開嘴露出尖牙，卻依舊壓低聲音道：“‘目無尊上’？這算哪門子的罪名？我乃玉帝親封禦馬監主事弼馬溫，就是官再小，也是玉帝親封，妳當眾叫我妖猴，是怎麽個意思？想造反嗎？”
　　那聲音雖小，卻整個大殿都聽得清清楚楚。
　　殿上的人兒無不臉色大變，王母更是已漲紅了臉，身後的風鈴猛扯猴子的手讓他停下來，卻被猴子壹把將手牽住。
　　依舊是怒視著王母，只是那目光比先前又多了幾分兇狠之意。
　　“大膽狂徒！”西王母又是尖嘯了出來：“來人吶！給本宮把他拿下！”
　　“諾！”
　　得了令，四周走出了壹個個天兵天將，迅速朝著猴子圍了過去。
　　猴子依舊靜靜地站著不動，怒視著王母，身後的風鈴已是驚慌失措，只是那手被猴子緊緊牽住，想動也動不了。
　　走得最快的天兵壹手拍在猴子的肩甲上。
　　也就這壹瞬，猴子松開了牽著風鈴的手，那身形化作壹道幻影。
　　還沒等在場的人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那壹個個圍向猴子的天兵天將身形已然後挫，壹個個直飛了出去。
　　那為首的天將頓感事情不對急著想要抽去腰間的長劍，可那劍剛抽出壹半，猴子已經站到他面前，二指扣住了他的咽喉。
　　那拔劍的手頓住了。
　　“信不信，我兩個手指頭就能弄死妳？”猴子面無表情地說道。
　　那天將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就在猴子的身後，他清楚地看到五六個飛出去的天兵天將或砸在墻上，或砸在人群中，其中壹位天將重重砸在柱子上，直將玉石鑄成的巨柱砸出了裂紋，鮮血濺灑滿地，瞬間昏厥過去。
　　整個大殿瞬間壹片混亂，猴子卻不為所動，依舊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緩緩問道：“信不信？”
　　“信……信。”那天將微微顫抖道。
　　“信。”猴子低眉瞧了壹眼那拔出了半截的劍，冷冷道：“就乖乖把劍收起來。”
　　天將呆呆地點頭，手幾乎是不由自主地，緩緩地將拔出了壹半的劍收回了劍鞘。
　　猴子又朝著四周掃視了壹眼。
　　本還準備沖上來的天兵天將壹個個停住了腳步，後退。壹片混亂的文吏卿家們壹個個頓時噤若寒蟬。
　　喧嘩聲就這麽被硬生生扼斷了。
　　猴子也不松開掐住天將的手，他側過臉去望向西王母，冷冷壹笑。
　　這壹笑，西王母的手不禁扶住了矮桌。
　　那臉色又變了，只不過先前是漲紅，如今是慘白。
　　也不知道是氣還是怕，她瑟瑟發抖地說道：“妳這是要造反？”
　　“造反？”註視著西王母，猴子緩緩說道：“王母娘娘啊，妳什麽時候被調到司刑監的呢？論公，雖說我接了陛下的聖旨，但在我從妳這裏接過蟠桃園司園的印鑒之前，我還是禦馬監的弼馬溫，不是妳的下屬。別說不是了，便是是，妳西王母管的府庫蟠桃園，什麽時候輪得到妳來拿我了？”
　　猴子懶懶地掃了壹眼，接著說道：“若想論‘橫’的……嘿，六十萬天河水軍老子都不放眼裏，妳這瑤池的守衛，有十萬嗎？就憑在場的這些人，恐怕……”
　　猴子沒有再往下說，只是瞧著西王母呵呵地笑了起來，笑得無比歡暢。
　　此時此刻，整個大殿上安靜得只剩下猴子的笑聲，笑得在場的壹幹人等無不心驚。
　　西王母的臉色已是隱隱發紫，雖撐著桌子勉強站住，卻是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西王母權勢滔天沒錯，但這另壹方是誰？
　　便是再健忘的人，方才猴子的壹番舉動也足夠讓他們想起眼前這只猴子的另壹個身份，想起是誰將六十萬天河水軍逼得走投無路，想起是誰讓驍勇善戰的天蓬元帥深陷牢獄……
　　深深吸了口氣，猴子咧開嘴，註視這西王母緩緩嘆道：“確實有人活膩了，但不是我。”
　　此時此刻，緊隨著那額頭上暴起的青筋不住跳動的，是在場壹眾仙家的心臟。
　　整個畫面仿佛就這樣定格了，所有的仙家都壹動不動地，王母更是大氣都不敢喘。
　　大殿之中，就只剩下猴子緩緩轉悠著雙眼，掃視眾仙，目光中帶著無盡的嘲諷。
　　“誤會——！誤會——！”
　　壹聲呼喝打破了寂靜。
　　太白金星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裏躥了出來，提著前擺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奔到猴子面前，扶了扶發髻，諂笑道：“誤會，誤會。”
　　說著，便將手中拂塵夾在腋下，伸手想去掰開猴子扣住天將咽喉的兩個手指，卻無論如何都掰不動。
　　“是誤會嗎？王母娘娘。”猴子笑瞇瞇地瞧向西王母。
　　手壹滑，西王母整個癱坐到寶座上，呆呆地眨巴著眼。
　　“娘娘，誤會，誤會，就是誤會。”太白金星猛地擦汗，笑嘻嘻地跑到王母面前哈腰拱手，又跑回猴子面前諂笑，來回不斷地轉，嘴裏不住叨念著：“馬上就要領印鑒了，往後啊，往後啊，在蟠桃園任職，都是壹家人了。這點誤會，還不就如同那書本上的字壹樣，手壹翻，就過去了嘛？來，悟空，松手……嘿嘿，松手……”
　　那模樣，笑得就活脫脫壹個狗奴才。
　　可惜的是，那二指，依舊掰不開。
　　猴子依舊笑瞇瞇地瞧著王母，道：“我問妳話呢。王母娘娘，妳來說說，是不是誤會。”
　　王母微微顫抖著，那目光緩緩避開猴子的眼睛，落到空空的桌面上，用如同蚊子般的聲音道：“是……是誤會。”
　　“哦？看來真是誤會了。”猴子笑到。
　　“對嘛對嘛，我就說是誤會。來，悟空，松手。”那雙手還在死命地掰著猴子的手指。
　　“是誤會，那以後就不會追究咯？”
　　王母咬著牙不說話，太白連忙搶著說道：“不會，當然不會。妳這說得跟什麽似地，都說是誤會了，哪裏還會追究？”
　　“也不會給我小鞋穿？”
　　“不會！絕對不會。老夫給妳打包票，絕不會！妳說妳認識老夫這麽久，老夫什麽時候說過假話？”
　　說著太白卷起衣袖貼在猴子耳旁低聲道：“哎，女人嘛，都這樣，當王母了也沒差，每個月總有那麽幾天……對吧？妳懂的。”
　　“成仙了還會來這個？”
　　“會。”太白金星壹臉正經地答道。
　　“哈哈，妳這老頭，盡跟我扯淡。”猴子頓時笑了出來，這才緩緩松開了二指。
　　那天將當即捂著胸口，急喘著粗氣跌坐在地，兩個天兵連忙躬身上來將他拖走。
　　到此時，太白金星才松了口氣，低頭猛地用衣袖擦汗，時不時擡起頭來兩邊賠笑。
　　猴子緩緩挺直了搖桿，拱手道：“娘娘，若沒其他什麽事，卑職就先告退了。”
　　王母依舊緊咬著牙，壹聲不吭。
　　那殿上眾人，壹個個妳看我我看妳，無所適從。
　　見狀，太白金星連忙朝著猴子擺了擺手道：“去吧去吧，趕緊去蟠桃園，還大把事情忙呢。回頭老夫再著人給妳把印鑒送過去，上了任，可切勿怠職，辜負了陛下與娘娘的期望啊。”
　　“那就有勞星君了。”
　　說罷，猴子轉身對風鈴道：“我們走。”
　　拽著風鈴，猴子就這麽在眾人的註目下壹步步離開了大殿，直到那身影消失在白玉回廊的末端，眾人才緩緩松了口氣。
　　……
　　壹路上，風鈴緊蹙著眉小聲嘀咕道：“都當王母了，脾氣怎麽還這麽差啊？老先生當初怎麽會挑這麽個人？”
　　“這妳就不懂了吧？”猴子笑瞇瞇道：“道家的‘無為’，講究的是順勢而為，四兩撥千斤，從‘無為’到‘無不為’。選這麽個人當王母，怎麽都好過選個聖人。畢竟，什麽時候不合心意了，想罷免多的是理由。對方也只能對自己忠心耿耿。”
　　說罷，猴子嘖嘖地笑了起來。
　　……
　　大殿中，西王母鐵青著臉，冷冷地問道：“妳剛剛在他耳邊嘀咕什麽了？”
　　太白金星又是擦了擦汗，恭敬地說道：“卑職跟他說，跟他說：‘妳穿著蛟皮鎧甲來見王母，而未著官服，本就是壹罪，以娘娘的身份教訓妳幾句還說不得了？妳這猴頭，當真是山大王做久了，壹身都是匪氣……不過好在娘娘雅量，不跟妳這猴頭計較，都說是誤會了，妳還不趕緊見好就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