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祭典

　　“壹群街狗也想殺我，不知天高地厚！”
　　逼狹的天臺門口梯間，索菲婭猛然擡起右手的舊式銀質轉輪手槍，對著倚在門口邊的那道男人身影，連連地扣動扳機，砰砰砰，槍口火花飛濺，轉輪彈匣轉動。
　　這把轉輪手槍的J級功能，爆能子彈。
　　它打出的還是實質子彈，有同樣的速度與殺害力，但就像英雄系的追索程序，壹旦瞄準鎖定了敵人，子彈甚至可以拐彎，之後彈殼能循環再用。
　　而且這種爆能子彈還帶有病毒信息，即使沒有擊中敵人的軀殼，都能以彈風影響精神。
　　此時猛壹下，只是眨眼間，她卻看到門口邊的男人不見了，仿佛剛才的是壹道鬼影。
　　砰砰砰，射出的子彈打中了破爛的天臺門框，跳彈四濺。
　　怎麽……去哪了……
　　壹個念頭剛剛閃過，索菲婭就被寒意侵襲，感覺是在後面，那家夥不知道什麽時候閃現般繞到了她身後，這麽快的速度，是個刺客嗎……
　　速度快又怎麽樣！
　　索菲婭霍地凝神轉身，朝著那片模糊黑影，伸手發動自己的Q級程序。
　　食血者職業系，六速檔，二程序者特級，Q級程序：呼喚腦奴
　　這片空間頓時被多股人格數據激流沖擊得幾近扭曲，五道怪異的人形身影驟現，交纏著搖晃不定，如同是從地獄爬出來的厲鬼。
　　那是她連接控制著的五個腦奴，他們壹大部分的人格數據在此引爆，像壹個巨型信息炸彈，把敵人拖進瘋狂。
　　但她自己卻不會受到影響，這與獵人系、戰士系、刺客系的拼命都不同。
　　她拼的不是自己的命，而是別人的命。
　　即使腦奴們變成了瘋人鬼人，也還是能繼續爆炸他們的人格，榨至最後壹點！
　　另外，被腦奴人格炸彈擊潰的敵人，將成為她的新腦奴，供她盡情地吸腦。
　　這正是腦奴炸彈與別的信息亂流風暴的最大不同。
　　壹個食血者，是不會被消耗殆盡的，耗盡壹個腦奴，還有下壹個，食血者永遠食血。
　　“壹個刺客也敢攔我！”索菲婭又擡槍朝著那片激鬥中的扭曲怪影連扣扳機。
　　砰，砰，砰！
　　轉輪彈匣高速轉動，子彈不多了……
　　如果她更有戰鬥經驗，更年長，更冷靜壹點，更高神經速度，她就會更早壹點發現。
　　可是她太急了，太亂了，太缺乏實戰經驗了，這還是第壹次親歷生死邊緣……
　　在她吸食了壹點對方的人格數據，試圖建立腦奴連接，才突然發現。
　　根本打不中，她和對方仿佛有著時差，而她的時間總是慢了壹點，她看到的只是過去的殘影，她跟著殘影在跑，她的思維與應對都比對方的行動慢壹拍。
　　不，不對，對方不是刺客……
　　對方是操縱師！超速檔操縱師！
　　索菲婭壹想明白過來，頓時如墜冰窖，這才明白對方剛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她在找著的超速檔網絡牛仔，兩個，壹個可能是在下面街巷的編造家。
　　另壹個則確實是眼前的這個操縱師……
　　對方是超速檔，她沒有錯，真有超速檔。
　　只有不比她低的超凡級別和超速檔，才能甩她壹拍。
　　操縱師職業系，超速檔，二程序者特級，Q級程序：NG，重定向！
　　他在對他自己使用重定向，他早已在這片戰鬥場地設好了位置，所以才能如同鬼魅。
　　她之所以會慢，是因為他把壹切都預判並且準備好了。
　　劈噠壹聲輕響，索菲婭感到自己被手上的奇物手槍抵著了太陽穴，那個男人抓住她的右手，湊在她耳邊輕聲說：“妳在恐怖電影裏，活不過第壹幕。”
　　她壹下子渾身冷汗，遍體發軟。
　　死亡已經縈繞著了她。她剛才吸到的人格數據，裏面有巫毒……她的人格在解體……
　　食血者很少有什麽弱點，但操縱師是壹個。
　　未來預言中，這些伏都巫師將驅逐食血者，第七紀過去，第八紀到來。
　　身後壹松，索菲婭再次猛地轉身，再要呼喚腦奴纏住這個操縱師，好讓她逃離這裏。
　　可他又不見了，他在這片空間不知道有著多少個戲位可以重定向。
　　與此同時，巫毒侵入的進度不斷上升，索菲婭慌悶壹聲，半邊身子都變得神經麻木。
　　突然，那道笑臉面具身影又再出現，雙手舉著壹個頭盔，“街狗也有奇物哦。”他說。
　　索菲婭的速度比剛才更要慢，壹下子躲避不及，就被他從身後戴上這個三角形的灰色頭盔，她整個頭盔都被籠罩住了，只剩兩個眼孔空隙。
　　她畢竟學識廣闊，壹下就反應過來這是什麽，鉛質特制的奇物頭盔。
　　她的大腦神經信號被屏蔽了，發散不出去周圍物理空間，與心靈網絡也斷了網……
　　那些腦奴詭影立時全部消失不見，索菲婭嘶吼地竭力掙紮，仍在變成壹個囚徒。
　　這個奇物頭盔，可以屏蔽她的超凡程序，她失去了力量，她被活捉了。
　　“拍攝結束。”男人抓住她，正式奪過她的奇物手槍，“我叫林賽，是妳的報應。”
　　“報應……”索菲婭已知道自己這次討不了好，再也無法保持上流姿態，厲聲道：
　　“我忠於我的出身，忠於我的家族！我有什麽錯……這個世界總是會分階層的，不是妳當街狗就是我當街狗，我生來比妳們走運壹些，就是我的錯嗎……”
　　“妳對城寨缺乏了解是錯，妳對街頭缺乏敬畏也是錯。”
　　林賽說著敲了敲索菲婭的頭盔，“但妳最大的過錯，是妳當食血者去談忠誠談榮譽。小狐貍，妳要知道英雄和傻逼街狗才談這些啊。”
　　頭盔被敲得哐鐺壹聲，像啟動了什麽程序，索菲婭頓時被壹股信息亂流淹沒。
　　她在失去意識之前，在這梯間聽到還只有幾步距離的外面天臺，祭典又引起壹陣高呼。
　　……
　　“早上好，流光城！我們今天請到的嘉賓是千葉·吉布森，歡迎千葉小姐！”
　　不管是室內的電視屏幕，還是街頭的戶外屏幕，凡是播放著三藤頻道晨間新聞節目的屏幕都是這壹幕，千葉小姐壹身時尚連衣裙，微笑地走進新聞直播室。
　　此時，顧禾、洛娜等人剛剛在大興城寨外面街道下車，老蔡和壹眾骨血佬在車上看守。
　　他們從街道邊壹家小商鋪的向街電視屏幕看到了，壹些路人也在圍觀。
　　“走，我們進城寨！”彩音久美子叫他們跟上，“那個不是千葉小姐。”
　　她這麽壹說，顧禾哪還能不明白。
　　是另壹個超凡演員扮演著千葉·吉布森，千葉小姐的臉也被搶走了。
　　但假的終究是假的，扮演也好、整容也好，不會撐得太久。
　　“原來這樣……”酒井花青想通了什麽，喃喃道：“林桑說過，電影演員壹旦參加其它工作，像綜藝節目、訪談節目，神秘感都會下降。
　　“人們再看到她的時候，就會覺得那是千葉·吉布森，而不是她扮演的角色。所以好的演員、電影巨星，都需要保持神秘感，不然沒那個效果和價值。
　　“演員不能從祭壇上跳下來，所以除了大銀幕，千葉小姐從來不多露臉。”
　　顧禾共感到她的心情，也想了起來。
　　早在幾天前，三藤娛樂就宣布了千葉小姐要當《流光城達人秀》的特邀嘉賓，這就是從銀幕走向熒屏，從神壇走下去，漸漸過氣。
　　三藤已經準備好放棄千葉小姐，並用別的演員扮演她，榨幹她的所有剩余價值。
　　而或許是愛井清川，或許是其他的哪壹位新人，會崛起成為新的大明星。
　　“早料到了，三藤從來不虧。”洛娜嘀咕說了句。
　　“彩音小姐，那三藤知道千葉小姐要搞事啊！”顧禾連忙問道，“我們不是撞上去麽？”
　　“這場祭典也好、千葉小姐也好、我們和其他幫手也好，對於三藤都壹樣無足輕重。它們不用也不會自己出手，否則回購改造就不好搞了，人們就會怨恨是三藤幹的迫拆。”
　　彩音久美子邊走邊說，顧禾幾人都已經被她告知了很多情況。
　　“但是，壹旦今天的神功大編造完成，影響了人們的思想，舊城寨就會化為烏有。”
　　他們跟著理事會派來的壹個導遊，匆匆走進大興城寨的同時，附近火災四起。
　　熱鬧的祭典開始混有驚聲，顧禾就聽到壹個中年男性聲音由高音喇叭從上空傳來說：
　　“各位街坊妳們好，我是德羅，大興城寨有壹些失火情況，都已經有郵差小隊去救火了。大家不用緊張，有些兇徒想破壞我們的祭典，但祭典將繼續進行！”
　　……
　　廣茂大樓的頂層早已完成重建，這個塗鴉中心點被理事會、各堂口派駐了最多的守衛。
　　當伊麗莎白帶人到達廣茂大樓天臺的時候，四周起火點不斷增多，熊熊的烈火從小單元、小樓道開始蔓延，參與祭典的看客人群則開始有恐慌的群體情緒。
　　她剛踏足這片重建天臺，就開始頭痛起來。
　　越靠近那個已被刮掉、此前塗在儲水箱上的神功塗鴉，越是這樣。
　　去年就是以這裏為起點，上萬人在壹場烈火中喪生。
　　“有信息漩渦亂流在影響我……”伊麗莎白立即對團隊人員們說，“這裏有古怪。”
　　他們看上去沒事，似乎只是她壹個人出了問題，隱約地看到周圍幻象叢生：壹片火焰爆散，又有幾個燒成火團的人影墜樓跳落……
　　她按著劇痛難忍的額頭，停住腳步。
　　“斯特林小姐，眾人的心魔讓城寨正在呼喚。”悟真和尚卻也微微驚訝，“這場大編造的全功竟是要呼喚壹人，作為祭品酬謝神明。”
　　“先撤吧！”羽誠道士說道，“斯特林小姐妳中了神功戲大編造的連接，不能留在這裏了。”
　　這跟玩偶容器不同，跟玩偶肉宴也不壹樣，是以呼喚而來的英雄為獻祭，神功大成。
　　舊的城寨沒有英雄，新的城寨才有新生！
　　也跟在旁邊的郵差小美聞言又急又疑惑，又恍悟了什麽，不再保守壹個秘密：
　　“是千葉·吉布森小姐，原來神功會想獻祭千葉小姐，難怪她能順利回來……”
　　伊麗莎白等人這才知道千葉·吉布森現在也身處於大興城寨的天臺上。
　　神功會的計劃目標是千葉小姐，但現在，伊麗莎白意外到來、自投羅網，也要成為祭品。
　　也似乎，她才是冥冥中去年那場大火呼喚來的那個人。
　　知道是這麽壹回事後，在眾人合力防禦下，悟真和尚觀想出了壹尊佛像，使周圍區域沒受神功戲影響那麽嚴重，伊麗莎白的頭痛才好些過來。
　　但小美等天臺郵差不明白，神功戲在呼喚英雄，斯特林小姐壹個食血者怎麽會……
　　“我不是食血者。”伊麗莎白平靜地說出這個讓他們都錯愕的事實，“我是英雄系超凡者。”
　　她決定不管賽思對此的限制了，既然家裏讓她自己想辦法，那這就是她的辦法。
　　壹件商品不能以最真實的面貌示人，又怎麽能讓別人購買。
　　但在她說出這個事實後，耳邊的對講機很快就聽到老嬤嬤的遠程勸告聲：
　　“商品在於包裝宣傳，不在於實質。伊麗莎白小姐，可以撤退了。三藤在城寨布局已久，神功會與三藤不壹定就是同路，偶然同路也不代表就是壹夥，情況不明朗。”
　　“情況很明朗！”伊麗莎白對老嬤嬤說，亦是對神情各異的周圍眾人說：
　　“有人想破壞祭典，想燒毀城寨。我們要做的事情也很明朗，就是阻止這壹切發生。
　　“神功會可能覺得城寨早該拆了，那樣大家都能住上像江谷區那樣的房子。但我要告訴妳們，不會！三藤從來只有壹個目的，就是把這裏的地收走，把城寨佬趕盡殺絕。
　　“如果不是要地皮，發生在骨血區的核泄漏事件也可以發生在這裏。”
　　眾人頓時落入壹片沈默，伊麗莎白又看向悟真，問道：
　　“是不是如果我離開這個天臺，千葉小姐那邊的精神壓力就會增大？”
　　兩個人分著扛，按理總比壹個人扛著容易。
　　“是的，這樣能分走編造的力量，但妳們同樣兇險……”悟真和尚手上撥弄著佛珠，“願佛保佑。”
　　“我是英雄系超凡者！”
　　伊麗莎白凝起了淡藍的眼眸，環顧這片天臺上所有人，高聲喊道：
　　“我是跟妳們站在壹起的那個人。今天，我們戰鬥到底，就守在這裏了！”
　　這個令人驚奇的消息，立即從廣茂大樓傳了開去，郵差們之間的消息傳播是很快的。
　　伊麗莎白·斯特林小姐說她是個英雄系超凡者！紅雨調查團與食血者無關！
　　他們並不清楚這能意味著什麽，只是莫名的，心裏多了壹點鼓舞。
　　然而，情況變化得很快，隨著這壹隊人不撤離廣茂大樓，而且伊麗莎白與神功戲的連接漸漸減弱，這個塗鴉中心點漸在落向他們的控制中。
　　突然間，壹些穿著神功戲服的身影從各棟大樓出現，靈活地疾速躍來，密密麻麻。
　　還有壹些天臺郵差也露出了猙獰，壹起向著廣茂天臺的這壹群人包圍而來。
　　祭典還沒到可以破除大編造的那個進度，天臺上的壹場戰鬥已經是不可避免。
　　伊麗莎白手持著出鞘的劍寶，在她的周圍，悟真、羽誠、綾子、小美等人都在。
　　這時候，她聽到劍寶發出電子合成音說道：“檢測到用戶即將進入戰鬥，開啟J級功能，自動戰鬥模式：妳盡管隨便出劍，不管防禦或攻擊，我都會自動鎖定敵人。”
　　石中劍的J級功能，顯現！
　　“劍寶，做好英雄的唯壹秘決是什麽？”
　　伊麗莎白感到自己的熱血在燃起，救贖程序有使英雄擁有過人身手，“是不怕死！”
　　天色越發陰暗下來了，城寨火光四起。祭典的喧鬧還在繼續，那只精致的電子機械天馬被巡遊隊伍擡著遊來躍去，煙花沖天，引起遊人們復雜的呼聲。
　　城寨天臺越來越多人，在顧禾等人登上理事會大樓天臺的同時，壹場戰鬥已然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