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劍客的殺人之劍

　　前府的死戰喧囂，愈發襯得後府的寧靜有些詭異滲人，竟是不聞半聲鳥鳴蟲叫。
　　徐北遊獨立於後府庭院正中位置，身形挺立，棱角分明的臉龐上只有平靜神色，不見半分擔憂慌亂。
　　少頃，四周忽然響起破空聲響，只見四面八方不斷有持劍之人出現在墻頭上，人人身著素白麻衣，臉覆黑色面具，或是腰間佩劍，或是背後負劍，隱隱將徐北遊的所有退路全部封死。
　　最後則是壹名手持漆黑大劍的魁梧漢子破墻而入，他整個人籠罩在壹身嚴絲合縫的鐵甲之中，每走壹步都感覺地動山搖壹般，面容雖然隱藏在鐵面之下讓人看不真切，但身上那份狂傲氣態卻是與赤丙有五分神似。
　　鐵甲人提劍指向徐北遊，簡潔明了地說了壹個字，“殺！”
　　墻頭上的所有劍士瞬間壹起而動，拔劍術整齊劃壹，對徐北遊形成前後左右四面夾擊之勢。
　　徐北遊沒有作聲，只是按住腰間天嵐劍柄。
　　拔劍，剎那芳華。
　　只見壹道劍光璀璨，剎那之間照亮了夜色下的庭院。
　　拔劍是為了出劍更快，出劍更快是為了讓對手難以防備。
　　拔劍即是殺人。
　　劍光壹閃而逝，徐北遊仍舊站立原地，在他前後左右位置各倒伏了壹具屍體，均是壹劍封喉。
　　滴答壹聲。
　　壹滴血滴從天嵐的劍尖上緩緩滑落，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裏竟是清晰可聞。
　　徐北遊單手舉劍過肩，雪亮劍身上倒映出他的冷峻側臉，壹抹血流沿著劍鋒緩緩淌下，最後從劍尖上墜落地面。
　　滴答，滴答，滴答。
　　死的是劍氣淩空堂弟子，殺他們的是劍氣淩空堂主人。
　　這是壹場徹底撕破面皮的內訌對殺。
　　赤丙當然沒想著用這些劍氣淩空堂弟子就能殺掉徐北遊，他只是想用他們的性命來試探徐北遊的深淺，或是消耗壹些徐北遊的氣機。
　　換而言之，赤丙並不想與徐北遊公平較量，他只是單純地想要殺死徐北遊而已，無論是采取哪種手段。
　　劍氣淩空堂做得就是臟活，放棄自身優勢去追去所謂的公平，這不是劍氣淩空堂的風格。
　　越來越多的劍客翻過墻頭，躍下屋頂，出現在徐北遊的面前。
　　三人結成三才劍陣，九個三才劍陣再組成大九宮劍陣，整整二十七人朝著徐北遊壓了過來。
　　壹人壹劍獨戰的徐北遊默念兩字，“劍三。”
　　壹劍遞出，只見得天嵐劍氣洶湧，隨之便是無數劍氣交織如網，地面上出現道道溝壑，比起當初徐北遊在西河原古戰場上對付陰兵時所用的劍三，實在是高出太多的境界層次。
　　劍三號稱是覆天網而不漏，便是以劍氣結成壹張恢恢天網，劍氣所覆之處，無論活人死物，只要擋不住劍氣，生滅就在劍主的壹念之間。
　　徐北遊的這式劍三直接將二十七人全部籠罩其中，其中劍氣交錯往來，仿佛無窮無盡。
　　二十七人組成的大九宮劍陣自然巧妙無比，可徐北遊卻是近乎蠻橫地以力破巧，讓本該是困人絞殺的劍陣變成了被困的對象。
　　不過來往三波劍氣，大九宮劍陣就已經有些運轉凝滯。
　　徐北遊抓住壹處破綻，仗劍入陣，整個人如同壹縷清風與壹名當先的劍客擦肩而過，然後便是壹抹刺目血色閃過，這名劍客的上半身與下半身緩緩壹分為二。
　　徐北遊的劍太快，也太鋒利，這名劍客竟是沒有第壹時間感覺到疼痛，直到他想要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才驚覺自己的下半身還站立在原地。
　　壹時間，劍客的慘嚎聲不絕於耳。
　　另外壹名劍氣淩空堂劍客面無表情地壹劍刺下，給了他壹個痛快，也給他壹個解脫。
　　徐北遊已經回到了原地，天嵐斜指地面，劍鋒上的鮮血涓涓流下，在地面上匯聚成壹個小小的血泊。
　　死了壹人之後，大九宮劍陣愈發凝滯不暢，其余劍客心知不妙，想要變陣，但是身後的首領卻壹直沒有開口，誰也不敢擅退，只能硬著頭皮繼續朝徐北遊沖殺過去。
　　雖然徐北遊的手段狠辣，但這些劍氣淩空堂的劍客也不是第壹天踏足江湖的雛兒，身在劍氣淩空堂中，誰還沒見過點血腥？甚至不少人被徐北遊此舉激起血性，完全不顧自身，每壹劍都是搏命的架勢。
　　如果實力相差不大，拼命自然有用，可如果實力差距太大，拼命就成了枉送性命。
　　徐北遊不緊不慢，好似庖丁解牛，要壹點點地將這個大九宮劍陣完全肢解，他再次入陣之後，多是身形騰挪，可壹旦出劍那就必然要帶走壹條性命，十余劍之後，整個大九宮已經是支離破碎。
　　壹直在旁邊觀戰的鐵甲人終於是按耐不住，在徐北遊出劍再殺壹人的間隙，猛然躍入陣中，揮舞手中大劍朝著徐北遊當頭斬下。
　　徐北遊不驚不懼，壹直空閑的左手反手握住腰間卻邪，壹劍劃出個好似弦月的驚艷弧度。
　　劍氣瞬間綿綿不絕。
　　徐北遊又豈會忽略這個形象如此紮眼的劍氣淩空堂劍士？
　　只見徐北遊手中雙劍上的劍氣壹漲再漲，隱隱有劍氣轉為劍芒的趨勢，壹劍擋下鐵甲人的偷襲壹劍這還不止，天嵐又是趁勢追擊，壹劍直斬他的胸口。
　　徐北遊的兩劍無非壹橫壹豎。
　　橫為守，豎為攻。
　　正所謂大巧不工，能直刺殺人，又何必擺弄出那麽多的花哨招式？
　　壹劍無功的鐵甲人怒喝壹聲，雙腳踩踏在地面上，擺出架勢要硬接徐北遊這壹劍。
　　兩劍相撞。
　　壹聲炸裂聲響。
　　徐北遊身形隨風擺動，好似風中的斷線風箏，實則卻是將勁道盡數化解。
　　反觀鐵甲人，膝蓋以下已經完全陷入地面，握劍的雙手虎口碎裂，鮮血橫流。
　　徐北遊飄搖落地，雙劍隨意揮灑，劍氣繚亂。
　　鮮血四濺。
　　又是橫屍數具。
　　徐北遊的鞋底已經被鮮血浸染為血紅壹片。
　　他持劍行走如閑庭信步，隨意揮劍，已經不成陣勢的劍氣淩空堂劍客根本難以抵擋，眨眼間又有三人伏屍於徐北遊的身前。
　　此時已經變成了壹邊倒的屠殺。
　　其余的劍客肝膽欲裂，再也不敢上前白送性命，但是徐北遊卻不想放過他們。
　　以劍七禦劍，身隨劍走，形如鬼魅，出劍必殺人。
　　徐北遊不喜歡無所謂的殺人，但是該殺人的時候也從不吝於殺人。
　　無論用何種華麗辭藻修飾，劍永遠是兇器，劍術也永遠都是殺人術。
　　不長的時間之後，二十七名劍客盡數授首，無壹幸存。
　　徐北遊將卻邪隨意地插在壹具屍體上，然後從袖中甩出壹方白巾，緩緩擦去天嵐劍身上的鮮血。
　　還溫熱的鮮血很快就將白巾浸透，雪白中慢慢透出殷紅，讓人不由聯想起冰寒落雪中的傲然紅梅。
　　去年，壹位背劍匣的老人曾對徐北遊說起過，殺人，尤其是用劍殺人，那也是講究意境的。
　　劍客的劍，就好似歌者的歌、舞者的舞、文人的筆、和尚的經輪、道士的典籍，都該是雅的，不該是俗的。
　　什麽時候殺人能殺出風雅的味道，那就表明妳在劍道壹途上已經有所小成，何時再返璞歸真，那便是大成。
　　最後老人喝了壹口酒，灑脫說道，喝不完的杯中酒，割不盡的仇人頭，人未盡，杯莫停。
　　徐北遊將白巾扔在壹名死不瞑目的劍客的臉上，重新將天嵐歸入腰間鞘中。
　　徐北遊站在這滿地屍體中間，左手握住卻邪，右手按住天嵐劍柄，喃喃自語道：“師父，徒兒的劍道可算是小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