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七章 何為仙裔？即將涅槃！

　　崆峒山巔。
　　赤松樹下，落葉紛飛，眼見外界天色沐雪，白霜布滿大地，廣成子壹笑置之：
　　“吾只是在這世間，見過太多太多了。”
　　“泰壹，是個有變數的人。”
　　“他的身上有兩條不同軌跡的命運之線。”
　　“前者夭折於首陽山，而後者……”
　　慢慢的，老者眸中深邃：
　　“罷了，妳不明白。”
　　廣成子聽到蘇月謠提及的人族本源與媧皇之說，深深的看了她壹眼：
　　“妳知道，何為仙裔麽。”
　　“我們那個時代，仙裔是三祖的傳承者。”
　　“但，那個時代已經結束了。”
　　“因為他們的破界，我們的本源受到了缺陷，無暇道軀開始有了殘缺，為何時至如今，三祖道統，只余吾崆峒與寥寥幾支，不相往來？”
　　老人‘嘿’了壹聲，壹聲長嘆：
　　“萬靈生世，只渡不朽長生，誰又願意墮入塵埃，腐朽而死？”
　　“既不願，便只能以他人之骨血，來填補自身之殘缺。”
　　“如此而已。”
　　“三祖的成道，致使我們那壹代仙裔徹底雕零，而後，才是先天神靈執掌權柄的年歲。”
　　“二皇離去，他們的饋贈卻是並未遺留在妳們身上，呵。”
　　撫了撫須發，廣成子望向茫茫白雪，搖了搖頭：
　　“俗語有言，壹人成道，雞犬升天。”
　　“但……”
　　“只有吾等曉得，壹人成道……那面臨的，將是壹道寂寥，雖不知古仙如何，但隨著二皇登天，所有的仙裔，只要是達到古尊程度，有資格望仙的……”
　　“他們的前路，都已經出現了裂痕。”
　　“三祖時代，號稱萬仙來朝，可時至如今，又有幾人尚存？”
　　“壹將功成萬骨枯！”
　　“那段以往吾與那幾位不曾提及的歲月，就是妳們這個時代將要面臨的寫照。”
　　“人族，是媧皇與羲皇辟道飛仙前所點化的，他們在短短壹眨眼的時間做出的功績，即使於仙裔眼中渺小無比，但卻無疑也是令人驚嘆的。”
　　“燧火初燃、蒼梧鑄國、蒼聖辟文、還有那不死仙丹的藥引，敢於孤身跋涉昆侖墟，在西皇母與昆侖墟主人，以及諸仙裔的註目下盜取仙裔之藥功成，坐化於禁區的老者……”
　　“太多太多了。”
　　“他們做出的事跡，或許就與他們骨血之中的那壹縷生命精華有關吧，與萬靈不同，他們生來就有渺茫的機會，可以誕生出不可思議的奇跡。”
　　“即使，並未比肩仙裔，但卻依舊有可能在後世，做到那種程度。”
　　“然，這種生靈啊，將要有劫了。”
　　“不死仙丹，雖然是吾給泰壹的壹個機會，因為他當年於崆峒山迸發的那股念頭，還有他身上不同於他人的命，叫吾頗感興趣。”
　　“但，這確實是某尊大能者布的局。”
　　廣成子的目光似乎穿破了風雪，望向了商丘古國的東方：
　　“他算的很準，自持仙裔神靈的風範，鎮壓了闖入昆侖墟的冒犯之人，取了他的壹顆丹心，以自身心頭血煉成了丹藥，借我之手煉化而成，隨後贈與了人族的古皇。”
　　“即使那皇者渺小，但他依舊沒有親自出手。”
　　“商丘的皇常年供奉仙裔，為的就是族群興盛，他甚至曾與廝殺神靈的同族爭鋒，將其鬥敗，只為保全族脈昌隆不休。”
　　“如今機會就在眼前，他曾在吾座下聽道百五十載，怎會放棄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縱使不再為人，但只要丹入腹中從而蛻變，能夠帶著人族繼續前行，商丘之主，那個當年乘龍輦三入崆峒方才得見吾面的貴氣青年，是做得到的。”
　　“只是有壹點，他不知道。”
　　“服此丹後，身心也將蛻變，不再為人。”
　　“所以他拒絕了，但丹藥壹經服下，這個過程是不可逆的，這壹切的壹切，都被那位昆侖墟的主人算死了。”
　　“借助這位曾壹手締造了所有的皇者之手，將他曾經所締造的壹切盡數收下。”
　　“雖是厲害，但，卻都是吾輩曾經玩剩下的罷了，只可惜啊，吾輩的那個年月裏，並未有人族這種奇特的種族，不然……”
　　“都是些過去的事了。”
　　廣成子莫名壹嘆，看破世事的眸子裏露出晦暗不明的色彩，在越發沈默的蘇月謠面前，將話語轉回：
　　“不過有些弊端，別人看不出來，但泰壹卻是壹眼就能看出來。”
　　“泰壹雖被稱為皇，但卻與執掌古國的姬皇不同，他是生來為人，氣比天高。”
　　“這世間從來沒有壹個人，能像他壹樣。”
　　廣成子似乎想起了幾百年前，壹睜眼時，那年已百歲，卻依舊意氣風發的白發少年，鏗鏘有力的言語。
　　“吾這有仙卷三百，三祖嫡傳，神靈之法，蛻變之道，應有盡有，妳與我有緣，想修哪壹路？”
　　“先生大才，但弟子拜山，只想修……”
　　“我自己的道。”
　　“所以，請先生指點。”
　　正因他這句話。
　　廣成子壹身根本妙法，盡數束之高閣，因為修那些法與術都有壹個前提。
　　那就是舍棄凡胎，溯本歸源，或為仙裔，或為神靈。
　　這都是季秋拒絕的。
　　然而就算如此。
　　季秋於仙山三百載，竟能觸類旁通，只觀摩他之表象，便走到了元神地步，無疑令人萬分驚嘆。
　　於是在季秋離去之前，廣成子已是曉得了幾百年後這壹幕，所以在臨別之際，告知了他所謂的時機。
　　他想要看看。
　　生死之關，就在眼前。
　　他到底，能不能舍了他這壹生所求。
　　可眼下來看，泰壹依舊在堅守著他為人的底線。
　　可誰曉得，他又能維持幾時呢。
　　畢竟丹在身畔，日日視之，縱使……
　　廣成子笑了笑。
　　當年三祖傳承，三教壹家，不也是昌隆大世麽。
　　可隨著三祖飛升，自身虧空越來越嚴重，為了補全道傷……
　　唉。
　　也不知，三祖二皇，到底是否證得了古仙？
　　“倒是妳。”
　　廣成子看著眼前的瑤池天女：
　　“上崆峒，質問於吾。”
　　“膽子頗大。”
　　“喜歡泰壹？”
　　女子看著赤松樹落葉飄零，默然不語。
　　“可，他要死了。”
　　“他沒有抓住機會，這也是不爭的事實。”
　　廣成子語氣淡然。
　　他見過了太多生老病死。
　　即使方才難得長篇大論，但命運的軌跡，也終究不是說說就能踐行的。
　　古尊可以追溯時間長河，但卻無法幹涉後世壹切。
　　這就是，定數。
　　是哪怕‘仙’，都未必能更改的。
　　“妳是仙裔，而他為人。”
　　“妳若想要成就古尊，要麽大開殺戒，吸同族血，要麽就是借人族精華本源，填補因二皇證道出現的虧空。”
　　“妳們註定分道揚鑣，如若泰壹不選擇那條路的話。”
　　蘇月謠的面色，有了些變化，她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而眼前的老者，面色依舊平靜，毫無變化。
　　想起首陽山大雪落下，落於男子的發絲，卻顯得融洽無比時。
　　蘇月謠就知曉，他這次並不是天生白發，而是真的老了。
　　突然，女子開了口：
　　“那……”
　　“至少。”
　　“得讓我來，親自來為他送行。”
　　這話咬的很重。
　　方才說完。
　　天女便心事重重，自崆峒山巔，羽衣壹閃，獨留清香，隨即消失無蹤。
　　只余下廣成子搖了搖頭，淡看山前樹葉花開，漠然無比。
　　春生秋殺，道生道滅。
　　他早就已經心死了，看不到前進的路，也沒有了道傷的威脅，與如今的仙裔不同，廣成子只是想要看看，壹些不同於命運軌跡的東西。
　　但那何其渺茫。
　　至今為止，他沒有見識過真正做到逆天改命的人。
　　泰壹只是其中之壹。
　　不是開始。
　　亦不是結束。
　　……
　　與此同時。
　　首陽山上，大雪漫天，狂風呼嘯，與四季如春的崆峒山，是截然不同的場景。
　　也就是眼下。
　　白發皇者自腐朽之中，睜開了眼。
　　這壹刻。
　　於毀滅中崛起，自復蘇中重生。
　　當那柄天刀懸起，在生命僅剩的三十年裏，季秋開始了最後壹搏！
　　和趙紫瓊不同。
　　他並沒有先走元神前五境，同修於極致。
　　而是直接開始，將這千瘡百孔的道軀……進行涅槃！
　　壹時間，首陽山上，異象頻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