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紅粉與骷髏

　　在場的眾賓客都嚇傻了。
　　劍舞冠京華，名動壹時的當紅歌姬孫夢舞，在眾目睽睽之下死在了黃府。孫夢舞雖是名優，但在京城地位極高，不消說，這必是壹件轟動京城的大案。
　　黃有才更是臉色蒼白。
　　為了這場壽宴，他托關系花銀子才請來了孫大家，卻不曾想死在了自己家中。
　　攤上官司，不死也得脫層皮。
　　他將目光看向了六扇門的副總捕頭楊得水。
　　楊得水今日應邀赴宴，只帶了兩名隨從，看到此情景，當即下令封鎖黃府，又派人前往六扇門衙門報案，他喝道：“來人，將臺上三名嫌犯控制起來！”
　　那老壽星嚇得癱軟在地。
　　李青牛喊道：“不是我們幹的！”
　　楊得水冷著臉，“不是妳們，難道是本官不成？”
　　“也不是沒有可能！”
　　“放肆！”
　　範小刀心思急轉，今日發生之事出乎預料，本想來撈點銀子，卻卷入了官司之中。若只有他自己，可以憑借武功脫身，但他不能丟下李青牛不管，更何況，壹旦逃跑，那就坐實了他殺人的證據，他道：“大人，此事當從長計議！”
　　“輪不到妳們說話！”
　　在場賓客足有百人，都被留在了前院之中。
　　那老壽星醒來，趕緊辯解，範、李二人並不是他們的人，只是臨時找來頂包的，在此之前，並不是認識二人。楊得水命人勘驗了範小刀、李青牛的路引，不片刻，壹差人來報：“楊捕頭，此二人並不在賓客宴請名單之中。”
　　“兇手必是妳們，來人將二人押回大牢！”
　　在後院的牛大富聽到這邊出事，來到前院，道：“大人，這兩人是我朋友，也是我邀請來，今日我壹直與他們在壹起，若他們是兇手，那豈不我也成了兇手？”
　　楊得水淡淡道：“這可是妳說的。”
　　黃有才本來已經急的焦頭爛額，看到兒子胡言亂語，連上前陪笑，“大人，此事必有誤會。孫大家是我們花大價錢請來的貴賓，我們有怎麽會對她生出歹意？還望大人主持公道，早日捉拿兇手歸案，還我們壹個清白。”
　　說話間，壹名年輕捕頭帶著十余名差人來到了黃府。
　　範小刀認識此人，正是今日在酒樓有壹面之緣的趙行。楊得水看到來人是趙行，臉色有些不悅，“怎得是妳來？”
　　趙行拱了拱手，道：“孫大人，今夜是屬下當值。”
　　“丁壹呢？”
　　趙行搖頭表示不知。
　　六扇門雖隸屬刑部，負責緝盜，但內部也派系林立。楊得水仗著宮中有人，在六扇門內飛揚跋扈，並不將總捕頭諸葛賢余放在眼中。趙行雖沒有派系，但平日裏對他並不尊敬，幾次三番忤逆於他，讓楊得水很是不爽。孫夢舞雖是歌姬，但與朝廷中多位大佬關系密切，還是當今大學士的座上賓，她今日之死，必是轟動京城的大案，若能將這個案子接下來，對楊得水來說必是大功壹件，所以當看到來人並不是他的得力幹將丁壹，臉色立即陰沈下來。
　　內部雖有矛盾，但對外人，卻都是六扇門的人。
　　趙行很快進入角色，命人將眾賓客留置在院中，壹壹排查。趙行看到了範小刀，訝道：“怎得又是妳？”
　　範小刀哈哈壹笑，“趙兄，好巧！”
　　楊得水道，“此二人是重要嫌犯，趙行若與他們相識，這個案子還是回避為妙。”
　　趙行卻道：“在下只是有過壹面之緣，並非熟識之人。若大人沒有什麽指教，屬下先去查案。”
　　楊得水雖然官職比趙行要高，但在六扇門卻不分管查案，更沒有查案的權限，聽到趙行如此不給面子，只是冷哼壹聲，並不作聲。趙行對範小刀道：“人頭是妳們端上來的，嫌疑最大，在真相沒有查明之前，不要離開我視線。”
　　仵作早已將孫夢舞人頭收殮，送到了趙行身前。
　　當代風華絕茂、傾國傾城的孫夢舞，人頭靜靜的躺在壹個木匣之中，臉色蒼白，沒有壹點血色。範小刀湊上前，奇道：“怎得沒有血跡？”
　　按理說，人頭被砍，無論如何，胸腔內的血翻湧，可孫夢舞人頭十分幹凈，如同熟睡壹般。
　　這就有些詭異了。
　　趙行如端詳壹個器物壹般打量著人頭，四下查看了壹番，指著脖上壹處勒痕，道：“兇手是先用繩索將苦主勒死，然後用快刀切下她頭顱，從切口痕跡上看，對方只用了壹刀，可見此人武功高強，但如何做到沒有壹點血跡，暫時還不清楚。”回頭問道：“最後壹個看到孫夢舞之人是誰？”
　　壹差役道：“是孫大家的小婢，得知主人被害之後，她已經嚇暈了過去。”
　　“弄醒她，我有話要問。”
　　不片刻，壹名哭得梨花帶雨的青衣小婢來到趙行身前，盈盈施禮，趙行問，“最後壹次見到孫夢舞是什麽時候？”
　　小婢哭著道：“在馬車上時，孫小姐情緒有些低落，來到黃府內院後，稱身體不舒服，當時離天黑有段時間，便去了客房休息，我就跟幾個姐妹在前臺準備演出之事，之後也是在後臺聽說小姐遇害之事，嗚嗚！”
　　“她最近可曾得罪過什麽人？”
　　小婢道：“那倒沒有，只是最近有個藍公子，壹直騷擾小姐，想要幫小姐贖身，小姐壹直躲著她，那藍公子糾纏不清，惱羞成怒，前幾日還揚言要報復她，不過，這幾天也沒有見過他。”
　　李青牛道：“依我看這藍公子嫌疑挺大，這裏沒我們什麽事兒，我就先走了哈！”
　　趙行瞪了他壹眼，嚇得李青牛後退兩步。
　　範小刀卻道：“今日在長街上，我倒是見過孫夢舞壹眼，當初有些遠，覺得她臉色有些難看，想必是受到了威脅。”
　　趙行點點頭，又問了小婢幾句，除了壹個莫名其妙的藍公子，也沒什麽線索，於是讓小婢離開，範小刀道：“這女人說謊了。”
　　趙行問，“妳也看出來了？”
　　範小刀笑道：“說謊，我可是專業的。”
　　趙行對範小刀來了興趣，反問壹句，“那人是不是妳殺的？”
　　範小刀語塞。
　　若說不是，那他就是說謊，抓起來，若說是，那就是承認了，抓起來。範小刀只是隨口壹說，卻被趙行抓住了漏洞，只得道：“是與不是，還得看趙捕頭明察了。”
　　趙行道：“走，去看壹下屍體。”
　　眾人來到別院客房。
　　黃家邀請到孫夢舞，百花樓曾提出條件，必須要給準備單獨的休息處所，而且除了演出之外，期間不接見外人，更不能強迫孫夢舞陪酒，雖然條件有些苛刻，但黃有才還是答應了，誰料到，孫夢舞壹住進去，就沒能活著出來。
　　孫夢舞的無頭屍體，躺在客房的地上。
　　房間內十分整潔，凳子、被褥都擺放的整整齊齊，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
　　衣衫也是幹凈的，沒有血跡。
　　這讓範小刀迷惑不已。
　　趙行問：“妳怎麽看？”
　　範小刀雖有心進六扇門，但對查案之事壹竅不通，道：“當然是用眼看了。”李青牛噗嗤壹笑，範小刀道，“笑什麽，妳怎麽看？”
　　李青牛煞有其事道：“根據現場的情況，我判斷，孫小姐應該不是自殺。”
　　範小刀心說廢話，妳見過有把自己腦袋砍下來的自殺嗎？
　　人頭發現時，已是入夜，趙行借助火把，觀察到房間內的燭臺並沒有點著，可見孫夢舞遇害之時，天尚未黑。詢問同行的隨從得知，她貼身小婢陪她進去後，就沒出過房間，期間也沒有人進出過。
　　門外傳來壹陣喧嘩聲。
　　有人來向趙行稟報，百花樓的人來收屍了。
　　壹聲撕心裂肺的哭聲傳來，壹名花枝招展的中年女子，鬼哭狼嚎的進來，抱著孫夢舞屍體大哭不止：“我的女兒呀，妳怎麽就這麽沒了？媽媽在妳身上花了上萬兩銀子，說好的今年要賺大錢的，怎麽壹聲不吭就走了。妳可別嚇死媽媽呀，女兒，妳倒是說句話啊。”
　　範小刀道：“她要是真開口，那才是嚇死妳。”
　　有差役低聲道，“這是百花樓的老鴇李八娘。”
　　李八娘道：“大人，妳可壹定要抓住兇手，替我女兒報仇！”
　　趙行沒來由對這女人壹陣厭惡，道：“朝廷辦案，這裏沒妳事，先回去等消息。”
　　李八娘道：“我女兒死了，竟說沒我事？”她看了壹眼不遠處跟來的黃有才，“我把女兒托付給妳，才幾個時辰就出了這檔子事，姓黃的，妳等著吃官司吧！”
　　趙行見她撒潑打滾，弄壞了現場，命人將她趕出去，李八娘卻道：“今天，我來帶我寶貝女兒屍體回去。”
　　有差役提醒道，“案子沒結，屍體先存在義莊。”
　　李八娘堅持不肯，“夢舞生是我百花樓的人，死是我百花樓的鬼，無論如何，今天我也要把她帶回去，好生安葬，輪不到妳們指手畫腳。”
　　趙行冷笑，“衙門辦事，還輪得到妳來指手畫腳？”
　　李八娘也不撒潑，壹副有恃無恐的模樣，道：“那就等著瞧。”
　　不片刻，楊得水來到別院，下令道：“把屍體還給百花樓。”
　　趙行道：“如今死因尚未查明，兇手尚未歸案，只能存於指定的義莊。楊大人，這不符合規矩。”
　　“規矩？”楊得水冷笑壹聲，“妳趙行辦案，什麽時候講過規矩？”他遞過壹張紙條，“兇手已被抓住了，是壹個姓藍的青年，鬼鬼祟祟在街上遊蕩，被巡夜的兵丁逮住，如今已關在六扇門大牢之中。這是總捕頭的命令，妳自己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