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5章自明殺

　　壹條黃龍自虛空而來，直沖路寒頂上。
　　天空飛出無數鎖鏈，交叉重疊，密密麻麻，嘩啦啦直響。
　　鎖鏈宛如烏雲，囚鎖黃龍。
　　路寒擡頭看了壹眼，咬牙切齒，此物得自天命宗，以李清閑之能，自然能算出。
　　“二曰，五雷殺。”
　　“三曰，詭殺。”
　　“四曰，忘恩殺。”
　　“五曰，自明殺。”
　　李清閑壹口氣說完，路寒心中跌入低谷，因為這五帝神殺，與自己聽說的完全不同，而且，似乎蘊藏著奇特的力量。
　　就見五尊模模糊糊的巨影，分列四方與正上方，余光望去，遮天蔽日，龐大如山。
　　壹點白光自路寒額頂飛出，落在那帝影手中。
　　定睛看去，卻又看不分明，仿佛不在這個世間。
　　路寒冷哼壹聲，轉身便走。
　　那帝影直立天空，右手托著白光，雙目緊閉，壹動不動。
　　接著，他眼前浮現壹片模模糊糊的小鎮，小鎮被迷霧籠罩。
　　他暗罵壹聲倒黴，繼續前行，路過水坑，遭遇第二次雷擊，再受重創。路過鐵匠鋪，三遭雷擊。路過包子鋪，四遭雷擊。
　　路寒突然想起來，那天連遭五雷轟擊後，自己的身體便每況愈下，後來經高人診斷，是傷了根基，丹田與經脈受損，以後所有的功法，都無法修煉到極致，必有缺憾。
　　他為楚王出謀劃策，算計完李清閑後，門外傾盆大雨。
　　“這位小友，妳心中生惡，命中有缺，命柱空懸，日後遭遇大難，不若放下刀兵，棄惡從善……”
　　“借小友壹物……”
　　老道士笑了笑，站立不動，右手托起，閉目不言。
　　路寒眼前，又浮現新的記憶。
　　他倒飛出去，仰面朝天摔在地上，皮膚焦黑，頭發炸起，全身顫抖良久，才慢慢轉醒。
　　他突然想起，多年前，那天自己答應了元王世子殺李清閑後，有位老道士手持黃幡，擦身而過，老道突然撤回腳步，叫住他。
　　“借小友壹物。”正上方那尊帝影微微頷首，對準路寒壹抓。
　　“老騙子……”路寒本就心虛，聽到道人如此說，罵了壹句，轉身便走，擠入人流。
　　路寒只覺眼前恍惚，過去的壹些記憶，浮現在眼前，有些記憶，好像不壹樣了，可又好像原本就是那樣。
　　最後跌跌撞撞到了家門口，靠在墻上，第五道雷擊落下，最終昏死。
　　壹位手持青幡的道人迎面走來，笑道：“小友，妳今日謀害他人，來日當有壹報，何不將那恩怨壹筆勾銷，日後好相見。”
　　轟！壹道天雷突然落在旁邊的樹上，電光彌漫，余波擊打在他身上。
　　另外四尊帝影，各說著同樣的話，各取走路寒體內壹點白光，托在手中，雙目緊閉。
　　這壹剎那，他全身繃緊，隱約想起，在詭鎮好像發生過什麽。
　　記憶很模糊，但有幾個畫面，還記得。
　　壹個手持白幡的道人笑著道：“小友，此地危險重重，理當通力合作，尤其要與命術師李清閑交好，不可攀交楚王，本末倒置。”
　　他冷哼壹聲，轉身離開。
　　隨後，他隱隱看到，楚王手持綠竹鞭，抽在自己身上，讓自己的身體驟然詭變。
　　後來，魔神大戰，魔神的力量長留體內，引發心魔，導致自己耳邊經常會浮現魔神幻聽，難以長時間專註修煉。
　　自那以後，自己的修煉速度大大減慢。
　　路寒眼前又浮現昨夜的事情。
　　自己帶著太監前往夜衛，在夜衛大街上的時候，壹位手持赤幡的道人站在路邊，面帶微笑。
　　“路寒小友，妳本壹代英傑，天下之大，以妳二品之能，何處不可去，何必北上為惡？北地群英，力挽天傾，護人族平安，妳何必加害呢？”
　　路寒冷哼壹聲，黑著臉邁入夜衛衙門。
　　隨後，路寒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頸部，上面赫然留下密密麻麻的網狀傷痕。
　　他想起，昨夜在趕來泰谷城的路上，遭遇多尊壹品阻攔。
　　甚至有三人武技超品，導致自己耗盡所有寶物和手段，依然重創，傷了筋骨。
　　他眼前壹陣模糊，四件過去的事反復在腦海中浮現，隨後，他突然哇地吐出壹口血，急急後退。
　　過去的舊傷，同時爆發。
　　他隱隱感覺不對，可又說不清，道不明。
　　李清閑收手，道：“葉寒，妳可知錯？”
　　路寒楞了壹下，不知什麽原因，腦海中浮現無數的記憶畫面。
　　母親叮囑他要當壹個好人。
　　教書先生呵斥欺負他的族人，並拍拍他的肩膀鼓勵。
　　他遭遇族兄毆打，聞詢而來的族叔出手，抽了那人壹個大耳光，並安慰他，希望他不要被這些孬種打倒。
　　那個從小就抱著他的乳娘，輕輕地背誦著《三字經》：人之初，性本善……
　　生命之中，數不清的善意畫面，宛如決堤的江水，湧入路寒的頭腦，並反復重現。
　　……
　　壹瞬間，浮現數千次。
　　路寒眼眶慢慢濕潤，鼻子越來越酸。
　　不知過了多久，那些畫面慢慢淡去，壹幅幅黑色的記憶畫面浮現在腦海。
　　他為了泄憤，毆打下人家的孩子。
　　為了逃避責任，栽贓給族弟。
　　為了獲得元王世子的賞識，主動說要殺壹個無足輕重的李清閑。
　　為了再次害死李清閑，主動幫助元王世子出謀劃策，獻計借外出獵妖派人殺死李清閑，結果進入詭村。
　　在詭村之中，屢次加害他人。
　　再後來，幫楚王暗殺無辜的壹家人，只因為那家人不肯出售良田，被搶占良田後要打官司。
　　……
　　無數的惡事，再壹次浮現在腦海中。
　　這壹次和上次不壹樣，壹切都變得那麽緩慢，卻又那麽清晰。
　　路寒壹邊止不住回想著，壹邊幹嘔，他的五臟六腑在沸騰。
　　他親自砸碎了當年的那個自己，成為壹個比那些害他的人更罪惡的兇徒。
　　噗……
　　路寒突然噴出壹大口血，身體輕晃，身上的鱗片甲胄縮小，光芒生生消散了壹半。
　　“妳還有機會。”李清閑右手五指張開，並未合攏。
　　路寒望著李清閑，問：“妳對我做了什麽？”
　　“我只是讓伱明白，妳做過什麽。”
　　“過去的壹切，難道能改變嗎？”路寒捂著胸口，嘴角鮮血流淌。
　　“過去的壹切不能改變，但妳對過去的看法，可以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