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1章瘋子老人

　　茶樓中頓時寂靜。
　　壹些人皺眉思索。
　　壹些人恍然大悟，沈默不語。
　　壹個粗壯漢子怒道：“胡說八道！我知道宋大人乃當世大儒，晉升三品，為京兆尹。但他在北晨城有何安民良策？論為政，比得過壹年添丁十萬戶？論軍功，可能壹戰全殲魔甲妖軍？論詩詞，能聚化山河？相差可不是壹點半點。”
　　“不錯，若高位就會當官，這天下早就太平。當然，高位者會做人是真的。”
　　“李大人，就是當今無愧的西北第壹！甚至有機會爭壹爭天下第壹好官！”
　　壹位老人撫須笑道：“老夫在北晨城與啟遠城都曾住過，非常仰慕雲經先生。雲經先生更通經義，文修壹道，修為深厚。但，也聽人討論過雲經先生，多人得出壹致結論，先生更像閑雲野鶴，並不喜權位。若只論人，這點雲經先生實乃楷模，我等無人可置喙。但，若論做官，所謂閑雲野鶴也好，不喜權位也罷，只能說是‘惜身’，再多的評價，可能對雲經先生不敬，老夫便不妄言。至於李大人，成事不惜身，為官不慮私，單憑這壹點，便足以與岡鋒先生並列。老夫試問壹句，論西北為官，雲經先生與岡鋒先生，誰更勝壹籌？”
　　許多知道宋雲經身份的人紛紛點頭。
　　“老人家點評到位。”
　　俊俏公子仔細打量了壹眼老人，怎麽看都是普通人，微笑道：“我承認妳說的都對，但在我眼裏，宋雲經永遠是最好的官。”
　　“或許這位公子，能成為更好的官。”老人笑道。
　　俊俏公子楞了壹下，拱手道：“多謝老丈指點，學生受益良多。”
　　“妳快走吧，啟遠城不適合妳！”壹些人起哄。
　　俊俏公子微笑，壹言不發。
　　壹個幹瘦的中年漢子放下手中煙袋鍋子，道：“年輕人啊，建議妳在城裏多走走，多看看。走多了，看多了，見識到啟遠城與北晨城的差距，自己心裏就有數了。”
　　“對，妳要是不熟悉，我帶妳去溜達溜達，吃穿住我全包！”
　　“我這兩天有時間帶妳看看，讓妳心服口服！”
　　“我壹個逃難出啟遠城的，現在又回來住，不比妳更懂誰是好官壞官？我這暴脾氣，走，坐我的馬車，爺今天就帶妳看看什麽叫李大人治下的啟遠城！”
　　壹幫人站起來，俊俏公子身後的中年人上前壹步，看向俊俏公子。
　　俊俏公子笑道：“好啊，我倒要看看這啟遠城有多了不起。另外，君子動口不動手，打人不打臉，妳們若是急了，給我留個面子。”
　　眾人哈哈大笑，壹些原本生氣的人收斂怒容。
　　“放心，咱們啟遠城人不隨便打人，說不定就被哪位中品甚至上品教訓了。走，帶妳瞧瞧！”
　　壹些好事者起身，簇擁著俊俏公子說說笑笑離開茶樓。
　　剛走出幾步，勸說俊俏公子的老人突然起身，邁步到二樓窗前，向街上望去。
　　就見壹個衣衫破爛須發皆白的老人緩緩前行，那老人全身臟兮兮，臉上附著泥土，指甲漆黑，但胡須與頭發整潔幹凈，壹塵不染。
　　俊俏公子見那人直直向自己走過來，不得不與其他人讓開路。
　　那老人雙目渾濁，平視前方，只是喃喃自語：“金瓦金鑾殿，皇帝看得見……”
　　俊俏公子詫異看了壹眼這老人，這童謠有點耳熟，但記不得哪裏聽過。
　　那幹瘦漢子半舉著煙袋鍋子，道：“不用管他，前不久的壹個老瘋子，整天瘋瘋癲癲，據說壹天只有不到壹刻鐘清醒，清醒後逢人就問神都怎麽走，人家告訴他後，他拼命往前走，等壹刻鐘壹過，又開始唱著童謠，滿城亂轉。不過這人不傷人，大家也不理會他。”
　　俊俏公子點點頭，與眾人遠離。
　　夜晚，縣衙。
　　李清閑翻看夜衛送來的情報，搖搖頭，隨後命令夜衛去酒樓將喝得酩酊大醉的宋白歌找來縣衙。
　　深夜。
　　“浪裏個浪，浪裏個浪，小哥我今兒個浪裏個浪……嗝……”
　　吱呀……
　　書房門推開，李清閑擡頭望去。
　　壹身白衣的宋白歌笑嘻嘻走進來，白面粉紅，雙眼朦朧。
　　“呦，這不是李大縣令嗎？小民見過李大縣令！”
　　李清閑白了他壹眼，道：“妳不在翰林院，跑這裏做什麽？”
　　說完之後，李清閑面露疑色，認真打量宋白歌。
　　神都與啟遠城，相隔萬裏。
　　“猜到了？”宋白歌笑瞇瞇拖過椅子，隔著書案，坐在李清閑對面。
　　“不會吧。”李清閑微微皺眉又平復。
　　“嗝……”宋白歌向後壹靠，像破棉襖壹樣掛在椅子上道，“妳以為我想來啊？妳又不是不知道我，就喜歡玩，在北晨城，那是被老爹逼著才去殺妖，不然鬥雞走馬多好？”
　　李清閑想了想，道：“到底誰想調走我？宋伯伯做不到，那只能是趙首輔了，他做事壹向周密，不到最後不會說，倒也可能。他要調我去哪裏？”
　　“回神都。”宋白歌笑了笑，依舊軟軟癱著，但雙目清明。
　　李清閑神色壹震，道：“真要出大事？”
　　“我哪裏知道，既然趙首輔判斷神都需要妳，那就說明神都的確需要妳。”
　　“這次吏部考評後，我隱隱知道自己要挪窩，所以正著手準備。不過，沒想到是妳。”
　　“怎麽，不願意？”
　　“相反，看到妳來，我反而放心。不是因為妳會照我的做，而是妳至少不會亂來。只要下壹任不亂來，啟遠城就不會有事。”
　　宋白歌撇撇嘴，道：“別忘了我可比妳早上七品。”
　　李清閑沈思片刻，道：“既然妳人都來了，趙首輔定然不會再改變主意，有妳在，我放心，接下來，我會陸續交接。不過，我仍然不明白趙首輔讓我回神都的目的。神都現在亂成那個樣子，讓我回去，這不是折騰我嗎？”
　　“妳來啟遠縣的時候，不也是這麽想嗎？”宋白歌笑道。
　　李清閑楞了壹下，點點頭。
　　“他不會害妳，父親也不會害妳，我也不會害妳。”宋白歌緩緩道，酒氣噴薄。
　　李清閑道：“有人想摘桃子？”
　　宋白歌點了壹下頭。
　　李清閑輕笑道：“趙首輔真小看我了，敢摘我桃的……我不太惹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