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命人

永恒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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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落盡,東方泛白。
初夏的涼風浸透神都,掠過夜衛街。
夜衛衙門紅墻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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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妖魔鬼怪與士大夫共天下

獵命人 by 永恒之火

2025-2-13 20:23

  離開喜樂街進入萬平街,像燒開的水壺關火,喧鬧消散。
  鄭輝道:“這條街上來來往往的非富即貴,不知道哪家商鋪靠著哪尊高官公侯,小心點。今時不同往日,咱們夜衛得夾著尾巴做人。清閑,妳最年輕,也最意氣用事,但老哥我得勸勸妳,這神都東區水深,龍盤虎踞,可不是妳小時候隨便撒野的外區。”
  “鄭隊,您放心,在夜衛這半年,我慢慢琢磨過味兒來了。我要是再不長進,那真是白活了。”李清閑說著,輕嘆壹聲。
  “伱來的真不是時候。當年見了這身錦衣,就算上三品也不敢炸刺兒。現在混得不如兵馬司,唉……”鄭輝嘆息。
  清晨的萬平街上,整潔的青石板鋪路,行人點點,酒肆花樓關著門,只有賣貨的商鋪大門敞開。
  壹行四人所過之處,眾多店鋪的掌櫃或夥計主動打招呼,笑呵呵鄭黑鄭哥地叫著。
  壹些相熟的人送壹些吃食,鄭輝平時不收,今天卻收了壹些花生、脆餅、桂花糕等零食,韓安博不吃零嘴,分給李清閑和於平。
  於平樂得兩眼瞇成壹條縫,吃的不亦樂乎,偷偷感謝李清閑:“妳多病幾天,都是托妳的福。”
  李清閑看了壹眼他手中的零食,問:“妳不喜歡吃桂花糕?”
  “是太喜歡吃,舍不得,留著慢慢吃。”於平小心翼翼摸了摸紙包桂花糕。
  不壹會兒,幾人路過劉記豐祥號綢緞莊。
  門口立著兩個壹身黑衣短打的壯漢,冷眼看了看四人,然後望向別處。
  走了幾步,鄭輝低聲道:“牌匾前的劉記沒了,下面多了壹朵血色月季花,怕是魔門剛印上的,可憐的老劉。”
  韓安博嘆息壹聲,搖了搖頭。
  清晨的萬平街冷冷清清,臨近街尾,淡淡的酒香在空中回蕩。
  鄭輝用力吸了吸鼻子,望向花海樓。
  三層氣派的大木樓聳立,壹個個夥計正在擦拭各處懸掛的大紅燈籠。
  正門花海樓三字牌匾右下角,赫然是開國名相徐子平的題字。
  與別家不同,這家門前掛著的酒旗是緋黃兩色縫邊,只有皇上到過的店,才能豎起這樣的酒旗。
  樓前兩個酒幌輕輕飄蕩,右側寫著“釀成春夏秋冬酒”,左側書“醉了東西南北人”。
  鄭輝忍不住看了李清閑壹眼,道:“妳上次說,等妳晉升十品或我晉升九品,給我買壹壇花海大釀,可別忘了。”
  “真要到了那壹天,我把夜刀當了,也要給您買壹壇。”李清閑道。
  “行,我等著。我們這些入了品的武修啊,喝那些黃酒沒滋沒味的,就得喝花海大釀這種烈酒!可惜,太貴了。”鄭輝道。
  李清閑想起父親李岡鋒也偶爾喝黃酒,大齊好像很少有烈酒,就算有,產量也極少。
  來到萬平街的盡頭,在趙記衣鋪前,鄭輝停下腳步。
  “檢查武器。”
  四人壹起拔刀,查看有沒有裂痕缺口。
  “口哨都帶了吧?”鄭輝從右側腰間的皮帶取出壹只竹口哨。
  李清閑也拿起口哨,早就用布條拴在腰帶上,同鹿鶴紋玉佩壹左壹右。
  “兵分兩路,有事吹哨!清閑,我們走。”
  這時候,壹輛馬車迎面而來,車頂黑色插旗上繡著壹個白色“夜”字,突然停在前面。
  馬車之後,四個夜衛士兵手握刀柄,虎視眈眈。
  “巡街房的?”
  米白色輕紗窗簾從內向外翻開,壹個留著三縷胡的中年人探出頭,露出錦衣官服。
  李清閑四人目光壹凝,官服補子上繡著壹只威風凜凜的彪,補子四邊加飾金線。
  正七品。
  “甲九隊正鄭輝,見過龐房首。”鄭輝上前壹步,抱拳躬身。
  李清閑等三人立刻微微低頭致敬。
  “想起來了,鄭黑對吧?”車廂中的龐明鏡右臂搭著車窗,面帶微笑。
  “是的,大人。”鄭輝道。
  “我要去戶部街催款,缺個年輕機靈的,妳們……就妳了,跟上。”龐明鏡伸手壹指李清閑,又指了指車後。
  在聽到戶部街的壹剎那,李清閑心臟猛地壹跳。
  鄭輝三人面色微變,鄭輝楞住,韓安博上前半步道:“啟稟龐大人,李清閑大病未愈,要回去看孫大夫,是周大人特別關照的。”
  “哦?”龐明鏡臉上的笑容消失,目光轉冷。
  鄭輝滿面堆笑道:“龐大人,這李清閑是個莽夫,壹點不機靈,不如換我,您放心,我怎麽說也有十品的實力。”
  龐明鏡掃了壹眼四人,沖鄭輝勾了勾手指。
  鄭輝急忙快走幾步,來到車窗下,微微低頭,雙手垂下。
  “十品,好威風。”龐明鏡探出白皙的右掌,在鄭輝肩膀上輕輕拍了三下。
  “屬下不敢。”鄭輝的頭更低。
  “我們財司的地位,壹天不如壹天了。”龐明鏡嘆了口氣。
  冷風吹過,鴉雀無聲。
  夜衛十八司,財司掌管夜衛財政大權,是真正的夜衛第壹司。
  鄭輝擡起頭,正要說話。
  嗤嗤嗤……
  鄭輝周身發出刺耳的聲音,全身衣服突然膨脹,密密麻麻開裂,剎那後,衣衫炸裂,碎布片飛濺。
  鄭輝分毫未傷,衣服爛成碎布條掛在身上,在風中瑟瑟抖動,遮不住黝黑的皮膚。
  眾人驚得說不出話。
  不遠處的行人與店家指指點點,傳來陣陣嗤笑聲。
  鄭輝黝黑的臉上赤紅蔓延,紅遍整條脖子。
  李清閑死死咬著牙。
  “妳來,還是他來?”龐明鏡問。
  鄭輝弓背抱拳道:“李清閑乃李岡鋒大人之子,又得周春風周大人特別關照,如今重病在身,不便前往,但小人願為大人效犬馬之勞。”
  李清閑看著這個平時嘮嘮叨叨的鄭黑,心中熱流激蕩。
  龐明鏡似是楞住,片刻之後,右手拋出壹物。
  啪地壹聲,那物落在鄭輝腳下。
  李清閑望去,全身僵硬。
  木質紋理,令牌形狀,黑底金字令。
  不對!
  李清閑腦海浮現清晰的記憶,這是夜衛的令牌,壹旦違背,持令牌者可直接斬殺九品以下所有人。
  沒有人會為了壹個普通士兵拿出金字令。
  龐明鏡有備而來!
  鄭輝低頭看著金字令,張了張嘴,雙拳緊握,額頭青筋畢露,怎麽也說不出話。
  突然,刺耳的哨聲響起。
  李清閑壹轉頭,就見於平口含竹哨,長短聲交替,夜衛求援令。
  “卸下!”
  龐明鏡壹聲令下,馬車後孔武有力的四個夜衛沖過來,奪走於平的口哨,順便卸走李清閑和韓安博腰間的口哨。
  李清閑望著於平,於平笑嘻嘻道:“以後有錢了,記得請我吃羊肉湯,別像鄭隊那麽摳門。”
  車廂裏,龐明鏡慢慢騰騰取出壹只銅哨,連吹三次,每次三長壹短。
  警報解除。
  於平臉上的笑容凝固。
  龐明鏡轉過頭,望向李清閑,面帶微笑:“妳來,還是他們三個來?”
  “我們三個!”馬車邊的鄭輝猛地擡頭,直視龐明鏡,上前半步。
  韓安博與於平,齊齊上前壹步。
  龐明鏡微微皺眉,鄭輝這張黑臉有些刺眼。
  李清閑看了看三個隊友,嘆了口氣,道:“我隨大人去,只不過我大病未愈,走得慢壹些。”
  “無妨,坐我身邊。”
  李清閑面色更冷,道:“既然大人盛情,屬下卻之不恭。鄭隊,韓副隊,於平,妳們回去吧,我跟龐大人走壹趟。”
  “清閑!”鄭輝低喝壹聲。李清閑仿若未聞,撿起金字令,走向馬車。
  抵達車門口,李清閑停下,背著三人揮揮手,登上車廂。
  窗簾落下。
  “去戶部街。”
  馬車骨碌碌前行。
  突然,韓安博大聲喊:“去了戶部,禮數第壹,馬虎不得!”
  “王八蛋!”鄭輝咬牙切齒。
  於平右手死死握著,握碎桂花糕。
  韓安博深吸壹口氣,道:“當務之急不是發楞!那龐明鏡是財司財房房首,位高權重,又是財司司正親信,這件事,已經不是我們能解決的。鄭隊,妳和於平馬上回夜衛衙門找周大人,他為人正直,斷不能眼睜睜看著李岡鋒大人的兒子死得不明白不白。要是見不到他,就找周恨大人,他壹定知道周大人在哪裏。現在,除了周大人,沒人能救小李。實在不行,敲夜衛驚鼓。”
  “我敲!”於平道。
  “妳呢?”鄭輝問。
  韓安博嘆了口氣,望著漸行漸遠的馬車,道:“我遠遠跟著,隨機應變。”
  鄭輝喉嚨滾動,深吸壹口氣,道:“妳素來機敏,這次也要多……保重。”
  “我是夜衛,小李也是。”韓安博笑了笑,遠遠跟上龐明鏡的馬車。
  “我先回衙門。”鄭輝深深看了壹眼黑色馬車,運起真元,左手扶刀,微微矮身,壹躍上房,踏著屋頂瓦片,發出嘩啦啦的聲響,踏過壹個又壹個屋頂,直奔夜衛衙門。
  於平低頭看了壹眼圓鼓鼓的肚子,張口吞掉粘在右手的桂花糕,將身上所有零食拋在趙記衣鋪的櫃臺上。
  “送妳們了。”說完,於平小跑奔向夜衛衙門。
  車輪聲骨碌碌響著,車廂內靜悄悄。
  龐明鏡的聲音在車內響起。
  “那年南江決堤,岡鋒先生上堤防洪,壹口正氣劍斬斷重重洪峰,十日不休。待潮水退卻,睡了三天才醒。事後,連參兩江官吏四十六道奏章,扳倒兩位三品,中三品十四人,下三品無算,世稱斬洪劍。南江案緹騎出動,我在其中。”
  李清閑靜靜望著前方,仿若未聞。
  “我曾親見李大人形貌,與妳三分神似。”
  李清閑依舊壹言不發。
  “誰知多年之後,竟是這般光景。”龐明鏡微微低頭,不知在看什麽。
  許久之後,龐明鏡緩緩道:“來之前,我不知妳是李大人之子。”
  “知又怎樣,不知又怎樣?”李清閑輕笑。
  “有人笑談禦史臺得罪整個朝堂,李大人占了壹半。是啊,是又怎麽樣,不是又怎麽樣?李大人去了,妳終究走不遠。”
  車廂內陷入寂靜。
  “不知龐大人讓我去戶部衙門做什麽?”
  龐明鏡將壹個淺褐色牛皮紙袋扔給李清閑。
  “裏面是夜衛戶司的文書,妳去戶部要回拖欠的八千兩銀子,壹個時辰要不到,軍法處置,逐出夜衛。”龐明鏡說完轉頭,隔著白紗窗簾望向窗外。
  “哦。”
  李清閑隨口應了壹聲,表面不動聲色,但大腦瘋狂轉動,根據所有信息全力分析,尋找保命之策。
  韓安博說的禮數第壹,究竟是什麽意思?韓安博絕對不會無的放矢,如果記憶清晰,自己壹定聽得懂,但韓安博又不知道自己記憶出了問題。
  之前就懷疑這個世界李清閑的死有貓膩,現在已經不用懷疑。
  李清閑壹顆心沈到谷底。
  許久之後,馬車停下。
  “大人,到戶部街口了。”
  車廂內靜悄悄。
  “去吧。”
  李清閑掀開車門簾,正要下車,龐明鏡又道:“拿上文書。”
  李清閑目光壹動,回身,右手壓在文書上,雙目直視龐明鏡。
  龐明鏡雙目如水,神色平靜。
  李清閑拿起文書轉身離去。
  門簾落下。
  龐明鏡輕嘆壹聲。
  “處驚不變,膽識過人,十年後,當是第二個李岡鋒。可惜……”
  李清閑下了馬車,仰頭壹看,呆立當場。
  讓李清閑發呆的,不是兩側四個面色陰沈的夜衛。
  不是戶部怪異的血金色條紋黑墻。
  也不是空蕩蕩的街道。
  是戶部墻內那五尊十層樓高的巨大雕像,以及神像散發的實質威壓。
  最近的那座神像,形體近人,通體漆黑,全身覆蓋血色描邊鱗甲,面無五官,壹張什麽都沒有的黑臉朦朦朧朧。
  雕像頭頂白色骨刺冒出,呈環狀排開宛若皇冠,皇冠背後,高懸亮黃色圓環。
  這神像背後,向兩側探出成百上千條巨大紋金青黑手臂,巨大手臂從上到下、從長到短整齊排列,仿佛交織成壹對黑色繡金翅膀。
  每條手臂的掌心處,都雕刻著壹只猩紅的眼睛,晶瑩如寶石。
  在看到神像的壹剎那,李清閑便被莫名的恐懼包圍,那掌心處壹只只巨眼,仿佛活了壹樣,骨碌碌亂轉。
  每壹只巨眼之中,都仿佛蘊藏壹個漆黑世界。
  千臂千手,千眼千瞳。
  佇立戶部,俯視神都。
  這尊雕像,是五尊之中唯壹人形。
  李清閑全身發毛,雙目刺痛,本能低下頭。
  這壹刻,強風吹過,吹散記憶中的大多數迷霧。
  雕像是邪神。
  邪神掌戶部。
  耳邊轟鳴不止,眼前世界激蕩。
  無數的記憶在李清閑腦海中鋪開,終於明白,那讓人不安的巨影,就是這些神像。
  現在是太寧年間,之前的天康末年,連續發生了四件大事,合稱天康四災。
  諸王奪嫡。
  妖族入關。
  地府還陽。
  武林奪權。
  之後,天康帝駕崩,太寧帝即位,諸王清君側,齊國亂成壹團。
  不知是為了抗衡其他勢力,還是逼不得已,太寧帝竟然引魔門、地府與邪派入朝,聯手對抗妖族,自此,大齊勢力成形。
  這戶部,便被五大邪派共同把持。
  邪派,拜邪為神。
  李清閑在內心瘋狂咆哮。
  到底是自己瘋了,還是太寧帝瘋了,或者這個世界瘋了?邪魔入朝,傀怪奏事?這還是人間嗎?
  太陰間了!
  李清閑感覺自己的三觀被沖得無影無蹤。
  這壹刻,恨不得生出萬腿萬翼,有多遠跑多遠。
  夜衛就是跟這些人打交道?這個世界太危險,我要回藍星!李清閑無風淩亂,茫然失措。——本書中,偶爾派=教,傀音同軌。此類筆法,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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