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謝謝漢頓

　　逃！
　　楊洺雙耳持續嗡鳴，暈眩感伴隨著強烈的嘔吐沖動。
　　紅色光圈爆發的瞬間，楊洺已經奪路狂奔，卻依然沒能躲過那紅色光芒的影響。
　　“女武神逃出來了！”
　　他扯著嗓子大吼。
　　附近不少男女開始低頭嘔吐，壹些精密儀器竄出了微弱電弧，尖叫聲、大喊聲此起彼伏。
　　七八名穿著白大褂的男女湧向了女武神所在艙室；他們雙眼映著淺紅色的光亮，面容無比虔誠。
　　女武神早就暗中控制了與她接觸最密切的實驗人員！
　　楊洺徑直奔向最近的消防應急通道，還不忘壹巴掌拍響墻上的警鈴，讓刺耳的警報聲響徹整艘科研船。
　　‘哥只能幫妳們到這了。’
　　沿著螺旋向上的階梯飛速攀爬，壹口氣爬了上百個臺階，楊洺這才聽到了通道下方傳來的尖叫聲。
　　直接交火了！
　　三道橫向的安全閘門在快速閉合，切斷了這座螺旋向上的樓梯，最上側的安全閘門剛好就在楊洺腳下。
　　‘這種能硬抗高能激光束的合金閘門，能擋住女武神嗎？’
　　楊洺此刻毫無安全感可言。
　　墻體傳遞著播報員冷靜的嗓音，在宣讀避難提示，讓各部門做好疏散的準備，並標出了逃生艇所在的位置。
　　很快，船體開始輕微的震顫，底艙的戰鬥趨於白熱。
　　可能是爬樓的動作太過劇烈引發了舊傷，狂奔中的楊洺雙眼漸漸充血，耳道塞滿了嗡鳴聲，強烈的眩暈感如海浪般不斷襲來。
　　他完全不想停下。
　　腦震蕩加劇，憑星際文明的醫療手段，根本就不叫什麽事。
　　但要是跑慢點被女武神逮住，腦袋都要被削沒了！
　　這具身體強健的體魄發揮了關鍵作用，楊洺壹口氣直接沖到安全通道的最頂層。
　　他勉強分辨出附近的通道出口。
　　眩暈感越發劇烈，幾乎沒辦法站立。
　　但當楊洺發現前方不遠那道正緩緩落下的安全閘門時，他壹個健步竄了出去，身體向前俯沖，勉強滾入了閘門內側。
　　叮、叮叮——
　　仿佛十幾枚硬幣在金屬碗中轉圈時的噪聲，在楊洺耳旁環繞不停。
　　楊洺想起什麽，摸出了那只小巧的口袋，倒出了麗娜醫生給的膠囊，將其中兩顆捏扁，仰頭吞咽了下去。
　　隨後他就躺在地板上，閉眼喘著粗氣。
　　耳鳴持續了好壹陣。
　　楊洺的呼吸漸漸變得平緩，額頭暴起的青筋慢慢消退，渾身已是大汗淋漓。
　　他擡手捂住額頭，眩暈感已如流水般消退，胸口也不再發悶，整個人的思維變得異常活躍。
　　‘這藥裏摻激素了？效果好強。’
　　楊洺爬起來時只能扶墻趕路，但走過十多步，身體已經恢復了正常。
　　對照漢頓記憶中的信息，他此刻所處的位置已經十分接近艦橋，前路應該沒有安全閘門了。
　　楊洺步伐逐漸加快。
　　墻壁中不斷傳出災害警告聲，各處鑲嵌的顯示屏都出現了醒目的紅色字眼。
　　三艘救生艇中，有壹艘就安放在艦橋附近的外倉，能裝百人。
　　艦橋的人員算上警衛，通常只有四五十個，從這裏順利登陸救生艇的概率最大。
　　當然，最好的結果是勸說基格羅夫放棄女武神，趕緊將底艙實驗室彈射出去，最壞的打算才是登陸救生艇。
　　——救生艇不具備躍遷功能，這裏又是帝國疆域的邊界位置，還存在了被困死在星空中的危險。
　　沿著銀灰色的走廊走了許久，兩扇印著帝國徽章的艙門映入楊洺眼眶。
　　進門需要識別生物信息，他將手掌摁在左側的控制臺上，兩扇大門朝著左右緩緩拉開。
　　像是沒吃飯的電子播報聲在小範圍內響起：
　　“三副抵達艦橋。”
　　還挺有排面。
　　如果說，躍遷發動機所在的輪機室是飛船的心臟，那艦橋就是飛船的大腦。
　　楊洺快步入內，迅速觀察這裏的環境。
　　這艘科研船明顯是把經費都用在了底艙的實驗室上，艦橋的規格完全可以用寒酸來形容。
　　正前方是相連的拱形窗戶，外面有著全船最好的星空景觀，左右則是密集恐懼癥‘福音’的操作臺，上面那壹排排的按鍵看得人頭皮發麻。
　　十幾名身穿帝國軍服的男女筆直地坐在自己的崗位上，冷靜且簡潔地傳遞信息、聽取指令、摁下按鈕。
　　——他們負責控制飛船的航行，以及飛船整體狀況的實時監測。
　　在這些操作員身後，就是壹間封閉且透明的火控艙；裏面坐著幾名中年軍官，操控著飛船上的各類對敵武器。
　　火控艙上方就是的總控臺，正站著楊洺此刻要尋找的目標——基格羅夫，以及艦長、大副等幾名高級船員。
　　基格羅夫的正前方有壹面投影出的單側屏幕墻，無死角地呈現著底艙糟亂的畫面。
　　楊洺低頭向前，也不管他有沒有去總控臺的資格，快步跳上階梯，站在了幾名‘上司’身後。
　　基格羅夫面色鐵青，雙手拄著拐杖，那顆機械義眼閃爍著紅色的亮光，枯發有些淩亂。
　　楊洺被屏幕上的監控畫面所吸引。
　　底艙正在對峙，剛剛明顯爆發過激烈的戰鬥。
　　十幾只營養倉已經開啟。
　　幾個改造人渾身是血地躺在營養倉附近，身上殘留著高能射線留下的穿透傷。
　　稍遠處躺了十多名帝國士兵，死狀更淒慘，大多是被擰斷了脖子。
　　女武神所在的艙室門口，兩排身穿白大褂的男女高舉雙手，狼狽地組成人墻，被幾名面色兇惡的改造人挾持。
　　女武神呢？
　　楊洺擡頭尋找，發現了女武神艙室內的監控畫面。
　　那口營養倉已經被打破，女武神張開雙手站在倉前，像是進行祈禱儀式前剛剛沐浴過的聖女。
　　有兩個被女武神控制的女人在壹旁忙碌著，她們端著兩塊透明的操作板，試圖解開女武神脖頸上的銀色項圈。
　　這？
　　“教授，”楊洺直接開口，“我們不做點什麽嗎？”
　　幾名高級軍官扭頭看了過來。
　　大副罵道：“上尉！這不是妳能隨便開口的地方！”
　　楊洺立刻低頭閉嘴，在心底罵罵咧咧。
　　這群老六是真老六啊，現在引爆女武神脖子上的炸彈不就壹了百了了嗎？
　　哥好不容易活了壹次，感情就是過來見證歷史的？
　　“上尉，妳還在這裏站著幹什麽！”
　　“麻醉氣體準備好了嗎？”基格羅夫突然開口，打斷了大副的呵斥。
　　大副忙道：“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使用，突擊小組也已經就位。”
　　基格羅夫道：“艦長，釋放標準的兩倍濃度……不，三倍濃度。”
　　“好的教授，”本艦艦長摁下衣領上的紐扣按鈕，用低沈的嗓音下令，“立刻按教授的要求執行。”
　　楊洺緊緊皺眉。
　　基格羅夫還是不肯毀掉女武神。
　　自己壹個三副維修工的身份，完全無法改變局勢的走向。
　　楊洺後退了兩步，站在臺子邊緣，盯著屏幕上的變化。
　　混雜了標識物的淺紅色氣體出現在底艙各處，各處站著的人影迅速變得東倒西歪。
　　哢噠，屏幕中傳來壹聲輕響。
　　女武神脖頸處的項圈緩緩打開，壹旁的兩個女人已經軟倒在了地上。
　　女武神擡頭看向隱藏監控的角落，那張宛若少女般不諳世事的面容，就這般出現在了投影屏幕的正中。
　　她仿佛在靜靜地註視著基格羅夫。
　　楊洺站的比較靠後，此刻看不清楚基格羅夫的表情，但楊洺聽到了這個混蛋教授的自言自語。
　　“孩子，不要緊張，我不會傷害妳。”
　　楊洺看向了逃生通道的位置，開始在漢頓的記憶中搜索《救生艇操作規範》。
　　他已經看到了。
　　看到了女武神在這些催眠氣體中站起身來；
　　看到了女武神動作麻利地扭斷壹名名突擊隊士兵的脖子；
　　看到了這艘飛船在絕望中步入星空中的煉獄！
　　屏幕中，女武神緩緩躺倒。
　　艦長對著紐扣說了聲：“突擊小組……”
　　“我們是不是！”
　　楊洺突然出聲，不顧那幾位高級軍官眼中的疑惑和不耐，很認真地說著：
　　“教授，艦長，為了萬無壹失，我們是不是可以用高能激光束打穿女武神的四肢，這不會對她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但能讓她因為自愈傷勢而不能動彈，對嗎教授？”
　　“漢頓！”
　　壹直在驅趕楊洺的大副，立刻扯著嗓子吼：“妳還要在這裏搗亂到什麽時候！”
　　基格羅夫卻扭頭看了過來，註視著楊洺，皺眉問：“妳怎麽知道這些？”
　　這老家夥的警惕性相當不錯。
　　楊洺無視了這個啥也不是的大副，淡定地開始胡扯：“船上有很多小道消息……教授，您是女武神的締造者，您知道她融合了多麽強大的基因，現在全船的人都在她的威脅下。”
　　“夠了漢頓！”
　　身材魁梧的大副兩步沖了過來，壹把抓住楊洺的衣領：“這裏沒妳說話的份！妳是不是想被關禁閉？嗯？”
　　“放開他，”基格羅夫皺眉說。
　　大副有點錯愕，但在這艘船上，基格羅夫就是權力的頂點。
　　大副將楊洺推到艙壁前，重重地冷哼了聲，似乎是在警告楊洺。
　　基格羅夫凝視了楊洺幾眼，楊洺坦然與他目光對視。
　　‘這個老頭在等我說服他？’
　　楊洺的念頭在迅速轉動。
　　基格羅夫對女武神懷有特殊情感；
　　《遺失之聲》的副本背景介紹；
　　毆打隱藏BOSS基哥說的那些臺詞……
　　是了，基格羅夫最在乎的，除了女武神，就是這個強大的謝爾曼帝國！
　　楊洺突然開口，嗓音始終是平靜的：
　　“基格羅夫教授，可能我這麽說會有些誇張，但我聽研究人員偶然提到，女武神最可怕的地方應該是她的無限進化潛力，這裏是帝國的邊界，她或許在憎惡著帝國。”
　　基格羅夫拄著拐杖的手掌攥緊了末端的圓珠。
　　“采納漢頓三副的意見，”基格羅夫看向艦長，“讓最熟練的技術員操作，用激光打穿她的手心和腳心，絕對不要攻擊到心臟、脖頸和大腦……壹定要做到如同手術刀般精準。”
　　艦長看了眼楊洺，那張壹絲不茍的臉上露出了少許微笑，立刻道：“教授您放心，我親自去操作。”
　　楊洺明顯松了口氣。
　　基格羅夫又道：“大副，妳們幾個，現在都去底艙督戰吧，漢頓留下。”
　　三名高級軍官左手甩向身後，右手甩向身前，唰地行了個帝國軍禮，低頭匆匆離開。
　　楊洺感受到了大副的敵意，卻看都不看對方壹眼，只是盯著屏幕中昏睡的女武神。
　　他這算改變‘歷史’了？
　　不，危機只是暫時解除，還是要早點離開這艘飛船。
　　“漢頓。”
　　基格羅夫沈聲道：
　　“妳之前提過的要求，我現在可以答應妳了。
　　“妳在面對危機時表現的十分理智，這是難能可貴的才幹。
　　“恭喜，妳得到這個機會了，三副。”
　　要求？機會？
　　什麽鬼東西。
　　漢頓曾對基格羅夫提過什麽要求？
　　楊洺有點懵，趕緊查閱漢頓的記憶。
　　當他找到上次與基格羅夫聊天的情形後，面部表情差點就繃不住了。
　　‘教授，我想成為強大的改造者！為了這個目標，我已經努力進行了幾年的體能訓練！壹切都為了帝國的榮耀！就算因此而犧牲，我也願意去嘗試！’
　　年輕的三副曾無比誠懇地請命。
　　而根據漢頓與基格羅夫的後續談話，楊洺得知，這艘科研船上的基因改造探索實驗的失敗率是92％，死亡率是……
　　35％。
　　謝謝漢頓！
　　楊洺幾乎要把後槽牙咬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