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仙與俠，道與德

　　花開兩枝，卻說清泓和李靜洵當日從羅山離開，繼續自己的遊歷旅程。在魔龍身回山苦修的時候，清泓仙體在外度人教化，傳播“二十四節氣律”。
　　可哪知，在外待了沒多久，劉玄君便找上門求教玉芝仙姑所居住的仙島。
　　見狀，清泓施展五行大遁，抓著李靜洵就跑。
　　來到安全地界後，李靜洵笑道：“難得見師兄這麽狼狽逃跑。怎麽？妳對那劉玄君很怕嗎？”
　　“懶得跟他糾纏，妳瞧他那姿態，表明是看上我家師姐。留在那裏，把我家師姐的底細都泄出來？”清泓神色不悅道：“他也是修行多年的仙家，怎麽壹點本心都把持不住。”
　　“情由心生。世間多有壹見鐘情的例子。他偏偏對妳家師姐看對眼了，又能怎麽辦？太霄宮又不是什麽禁欲清規的門派。雙修道侶，玄門之中習以為常。再說，劉仙師看起來也是直腸子的人，不然也不會直接來找妳問話。妳不煩撮合壹下？”
　　“然而，那是兩情相悅的情況。從中牽線，算是壹樁美談。可我家師姐仙靈般的人物，怎麽會看上他？”清泓搖頭晃腦：“區區人間男兒，怎麽配得上我家師姐？”
　　“那師兄看來，天底下有何人配得上仙姑？”
　　“這……”清泓腦中莫名閃過壹道白衣身影，陷入沈思。或許，配得上師姐的唯有那人。不，應該說是師姐才能勉強配上那位神秘人。
　　而李靜洵見他這模樣，卻誤認為清泓喜歡玉芝仙姑，便試探問：“師兄對仙姑莫非有什麽感覺？”
　　“感覺？沒感覺。”清泓搖了搖頭：“師姐是那種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世外仙女。正好契合我對仙道的認知。”
　　“我理想中的仙家，是不被兒女情長牽絆，逍遙於世外的高人。師姐最符合這個形象。”
　　姬飛晨在這個世界上，僅僅從兩個人身上看到他理想中的仙家姿態。壹個是曾經幫助自己的神秘人黃庭，壹個就是玉芝仙姑。
　　對玉芝仙姑，姬飛晨能想到前世神話之中的姑射仙子。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綽約若處子。不食五谷，吸風飲露，乘雲氣，禦飛龍，而遊乎四海之外。其神凝，心如淵泉，不偎不愛，仙聖為之臣。”
　　因此，姬飛晨不願意打破自己的美好幻想，自然不樂意劉玄君追求玉芝仙姑。
　　“哦？”李靜洵拉長語調，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我還以為，師兄有意和妳師姐結成道侶呢？”
　　“道侶？”清泓搖搖頭：“仙家長生逍遙，要道侶幹嘛？我挺看不上這些突然壹見鐘情的主。我才不相信什麽壹見鐘情呢。情絲不過外魔，這是用來斬斷的。沈淪情愛之中，有違大道理念。”
　　此話壹出，李靜洵眉頭大皺：“師兄話別說太死。萬壹日後師兄看上哪家仙子，我看妳怎麽辦。須知，人倫亦是天道。滅人欲而僅存天心，絕非正道！”李靜洵想到道德宗之中的“道”“德”兩宗之爭，神色間露出不愉之態：“師兄若加入我們道德宗，必然是道宗之人。壹心求道，滅絕人倫吧！”
　　清泓不知李靜洵為什麽語氣突然冷淡下來，撓了撓頭，站在旁邊假作瞭望青山。
　　二人施展五行大遁避開劉玄君，不知不覺來到壹處小山。這山風景明秀，遍地青林，有飛鳥橫空飛渡，鹿猿穿梭叢林之間。清泓望著山中風景，等候李靜洵消氣。
　　李靜洵發了脾氣，也自知失言。
　　道德宗雖然是名門正派，有大家風範，但是內部亦有爭鬥。
　　天道、人道，孰者為大？道德之經，哪個在前？道德亦或者德道？
　　李靜洵的師尊便是“道宗”高人，精通大道玄理。但他講求滅絕人欲，對身邊眾人態度冷漠不說，很多理念跟李靜洵這個徒兒也多有不合。他壹心遵從天數，認為凡人生死皆是天命，仙人不可救助。因此，李靜洵頻繁下山救人，反而被其反感。最終，李靜洵被攆出洞府。二人雖有師徒之名，但李靜洵壹身所學並非師尊傳法，而是其他長輩零零散散傳授。要不是李靜洵冰雪聰穎，恐怕也沒今天的成就。
　　剛才清泓的話，直接讓李靜洵想到自家師尊。等她氣消了，馬上又道：“雖然玄門不少門派都有清規戒律，但絕大多數對雙修並無抵觸。那玉蛇宮宮主不也跟壹位太霄宮仙家雙修嗎？師兄莫要太偏執了。”
　　道侶，本來是彼此攜手共邁大道的夥伴、所謂愛情反而是附帶。
　　“對了，師兄既然說仙姑是妳僅見的幾位‘仙人’之壹。那妳是怎麽看我，又是怎麽看景軒師兄，元初師兄的？”
　　“俠！”清泓道：“在我心目中，比起逍遙世外的仙，妳們更多了幾分人心，有俠義之心，濟世救人。”
　　眼看著李靜洵發火，清泓心中也很是忐忑。二人相處幾年時間，倒也不是沒有吵過架。正所謂距離產生美，以往二人保持壹定距離，相處頗為和諧，清泓對李靜洵很有好感。可這幾年壹個屋檐下生活，經常為了壹點柴米油鹽的問題爭執，倒有幾分凡間人家的感覺。
　　如今李靜洵莫名發火，清泓小心翼翼捧著她道：“對於妳們的做派，我也挺喜歡的。畢竟這是大俠之風，正義之道。這才符合玄門正宗，名門大派的氣魄。”
　　此話壹出，李靜洵倒有幾分寬慰：“不錯，力量和責任壹體。我們既然出身玄門正宗，自當心懷天下。所謂避世獨修，未免太過。”
　　這是她和其師尊最大的分歧。
　　姬飛晨壹看摸準脈絡，連忙點頭：“師妹說的是，說的是。”當然，他心中怎麽想，只有他自己清楚。
　　不過有句話他沒說謊，姬飛晨的確很喜歡李靜洵、景軒、張元初甚至秦武等人。
　　姬飛晨向往他臆想出來的“仙人生活”，和那些東海散仙們相見甚歡。認為，他們這種無憂無慮的生活才是仙道精髓。但同時，他也喜歡李靜洵這些正派人士的作風。在他們身邊，可以慰藉壹下自己被魔門浸染的弱小心靈。而且，也不用繼續戒備防範，擔心有人在背後暗算自己。
　　在景軒等人身邊，姬飛晨有種快意恩仇，指點江山的激昂。而在玉芝仙姑處，姬飛晨能感覺到壹種放下俗物，歸入大道的清凈。
　　這兩種感覺，對姬飛晨都很重要，是在魔門中無法體驗到的特殊情愫。
　　當然魔門之中勾心鬥角，爾虞我詐。雖然待久了容易疲憊，但短暫相處，反而是壹種調味劑，能讓姬飛晨漸漸歸入死水的心境重新煥發活力，投入下壹場戰鬥。
　　總之，人心多變。姬飛晨正是在這不同人身邊徘徊，來尋找屬於自己的歸宿。然而，不管是哪壹處地界，都無法讓姬飛晨有壹種真真正正的歸宿感。對他而言，這些仿佛僅僅是暫時停泊的港灣，而並非永久駐留的地方。
　　天大地大，何處為家？人海茫茫，孰人相伴？
　　哪怕是姬飛晨自己，都說不清自己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