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9章 揚州之變

　　兩人壹路騎馬北上，路上宋青書忽然問道：“既然紅襖軍與楊家有這樣的淵源，朝廷為何坐視不理？據我所知，淮東制置使劉琸領兵三萬駐紮在楚州呢，夏全就這般全無顧忌？”
　　黃衫女眼中閃過壹絲怒色：“不提那姓劉的還好，提起來我就生氣。”
　　“怎麽了？”宋青書依稀記得當初楊安兒好像也對這個劉琸很不滿。
　　“說起來壹切都跟韓侂胄賈似道之爭有關……”黃衫女嘆了壹口氣，將各種原委娓娓道來。
　　原來韓侂胄壹心北伐，自然很看重他們這些中原義軍，派了心腹徐晞稷出任淮東制置使，懷柔拉攏這些義軍，甚至還提供錢糧兵器之類的；可後來韓侂胄倒臺，徐晞稷自然也做不下去了，繼任的是賈派的劉琸，他壹改之前懷柔政策，而是打算徹底消滅這股義軍。
　　“皇帝就不管麽？”宋青書疑惑道。
　　黃衫女冷笑道：“妳又不是不知道我們這位皇帝是個投降派，他還擔心紅襖軍的存在惹怒了金國人連累到他呢。再加上紅襖軍中也不乏敗類，有些將領壹邊接受朝廷錢糧物資，壹邊又暗自通敵轉賣，被那些大臣參上幾本，成了壓到駱駝的最後壹顆稻草，讓皇帝動了殺心。”
　　宋青書依稀記得歷史上的紅襖軍壹開始的確是起義，可到了後面有些領導階層就變質了，開始擁兵自重，在金、宋、蒙古之間左右逢源，以擴大自己勢力為先，並不聽從宋的指揮。
　　當然之所以出現這樣的結果，除了人性的貪婪之外，南宋的各種歧視化政策，比如稱這些義軍為北軍，不許北軍進入南宋地界，克扣錢糧，北軍與南軍有了爭執，長官肯定是偏向南軍，再加上宋朝歷來防範武將，那些手段自然用在這些義軍身上，暗中對他們分化抑制，導致義軍紛紛寒心。
　　黃衫女再次開口道：“根據情報分析，這次夏全吞並紅襖軍，多半就是這個劉琸在背後支持！”
　　宋青書倒是有幾分贊許之色：“這個劉琸手段倒是高明，使得兩虎相爭，再坐收漁利，不過如今既然我們參與進來，自然不能讓他如願。”
　　“嗯！”黃衫女暗暗捏了捏拳頭，心想自己這次壹定要將楊家人救出來。
　　兩人趕了幾個時辰的路，最後在壹個小城歇腳，黃衫女說道：“妳在前面茶樓等我吧，我去去就來。”
　　“妳去哪兒啊？”宋青書疑惑道，這個世界又沒有手機，壹不小心雙方走散了怎麽辦？他這次時間緊迫，可不能浪費時間。
　　黃衫女臉色微紅：“我很快就回來了。”
　　宋青書問道：“去方便？”
　　“不是！”黃衫女啐了壹口。
　　“哦，那我和妳壹起吧，免得等會兒走散了麻煩。”宋青書跟了上去。
　　“我去買衣服！”黃衫女終於忍不住白了他壹眼。
　　“哦，那壹起去。”宋青書笑呵呵地說道，之前看她吞吞吐吐的樣子，還以為是什麽呢，至於他自己的換洗衣裳，到時候直接就讓店小二幫忙買壹下就行了，不需要像女人這樣還要親自挑選。
　　“這怎麽能壹起！”黃衫女羞惱無比。
　　“為什麽不能壹起？更何況我說了幫妳付賬的。”在前世陪女人買衣服應該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更何況是陪這麽漂亮的女人逛街。
　　終究黃衫女還是拗不過他，到了衣裳店過後，忍不住吐槽：“若不是知道妳素來不拘禮法，肯定要把妳當個登徒浪子。”
　　“我又不進去，在門口等妳，這算哪門子登徒子。”宋青書自然也清楚這個年代男女之防很明顯，賣女子物品的店不會賣男人的東西，男人也根本不會踏足這樣的地方。另外服裝店和後世不壹樣，大多數時候只賣布匹或者綢緞，客人買回去量體裁衣自己做。當然也有現成的衣裳買，只是相對較少。
　　黃衫女懶得理他，自顧在店裏挑選起來，現如今肯定是沒時間買布做衣衫了，自然只能買現成的。老板見到壹個天仙般的姑娘，氣質又出眾，知道肯定是來了大主顧，急忙熱情招呼著。
　　宋青書倚在門口等著有些無聊，便問道：“對了，上次妳和我說的那句詩我終於知道下壹句是什麽意思了。”
　　正在挑選衣裳的黃衫女手指壹頓，臉頰壹絲紅暈壹閃而過：“什麽詩？”
　　“春草明年綠，下壹句是王孫歸不歸，”宋青書臉上似笑非笑，“沒想到妳還挺盼著我快點回來的。”
　　屋裏面陷入了沈默，良久過後才聽得黃衫女說道：“我不記得和妳說過什麽詩。”
　　“怎麽會，當時在皇宮之中送別，妳……”
　　宋青書還要再說，黃衫女已經提著壹個包裹快速走了出來：“我說沒有就沒有！”說完後頭也不回地就跑了。
　　正要去追，卻被店裏老板拉住：“哎哎哎，還沒給錢呢……”
　　宋青書壹陣無語，只好扔給他壹塊銀子：“不用找了。”說完急忙追了上去。
　　店裏老板拿來壹個小秤稱了壹下銀子重量，再三確認後忍不住撇了撇嘴：“不多不少剛剛好，還不用找了，我呸，裝什麽大款，活該那個天仙似的姑娘要跑。”
　　宋青書自然不知道背後那老板的吐槽，現在他正坐在壹家酒樓裏，近距離欣賞著黃衫女嫣紅的臉蛋兒：“平日裏妳的皮膚太蒼白了，都沒什麽血色，還是現在這樣看著更健康。”
　　“要妳管。”黃衫女端起茶杯，借以掩飾心中的慌亂，她暗暗後悔，當初為什麽鬼迷心竅非要給他留壹句詩，真是丟死人了。
　　宋青書托著下巴，就這樣靜靜地望著她的側臉，初雪壹般凈白的臉龐，柔和的線條猶如壹筆勾勒而成，平日裏她多半是壹副淡然冷漠的模樣，難得看到她露出嬌羞之態，當真是賞心悅目得很。
　　“看夠沒有？”感受到他的視線，黃衫女覺得仿佛有若實質壹般，頓時渾身不自在。
　　“當然看不夠，”宋青書理直氣壯地說道，“古人雲秀色可餐，我終於明白是怎樣壹種體驗了。”
　　“妳這人……”黃衫女忽然嘆了壹口氣，“難怪妳身邊有那麽多紅顏知己，天底下也的確沒幾個女孩子擋得住妳這般死纏爛打。”
　　宋青書壹怔，苦笑道：“天地良心，我剛剛明明只在想妳壹個人。”
　　“那現在呢？”黃衫女清澈如水的眸子望著他。
　　“呃……”宋青書頓時陷入了沈默，被她剛剛的話勾起，他此時腦海中浮現了很多人出來，比如北上會路過揚州，他猶豫著要不要先去看望周芷若壹下，畢竟兩人分離的時間不短了。
　　黃衫女也漸漸平靜下來：“上次我和妳說的那句詩，只不過是出於朋友之誼，妳也不要多想。”
　　宋青書知道她這樣說是在慧劍斬情絲，故意疏遠雙方的關系，其實這時只要自己施展壹翻手段，再刷刷好感度，得到她的芳心也不是不可能，可如今自己情債纏身，很多紅顏知己壹年到頭都見不到壹兩面，真的還要去禍害新的姑娘麽？
　　“明白。”宋青書收起了調笑的心思，將杯中水酒壹飲而盡。
　　看到他忽然落寞的樣子，黃衫女輕輕咬了咬嘴唇，壹時間倒有些於心不忍：我是不是太絕情了些？
　　正在這時，不遠處忽然傳來壹陣喧鬧之聲，有壹群商人模樣打扮的進來後喝酒聊天：“妳們聽說過沒有，揚州那邊快打起來了。”
　　“揚州？”宋青書霍然回頭，怎麽回事，為何他沒有得到壹點消息。
　　黃衫女也是吃了壹驚，同樣循聲望去。
　　“揚州那邊不是齊王的地盤麽，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聽說是紅襖軍的夏全吧，這個夏全可不得了，自從楊安兒被殺之後，他異軍突起，吞並了楊安兒手下大部分勢力，如今成為紅襖軍最強大的壹支了。”
　　“金蛇營和紅襖軍不是素來關系很好麽，為何忽然打起來了？”
　　“這就不知道了，不過他們這些綠林出身的，為了爭奪地盤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麽，揚州乃天底下有名的富庶之地，誰不眼紅啊。”
　　“不知道我們大宋能不能趁勢回兵北上，收復揚州。”
　　“得了吧，朝廷是什麽尿性，這些年妳還不知道怎麽回事麽。”
　　“噓，慎言。”
　　……
　　聽到那些人的議論，黃衫女擔憂地看了壹眼宋青書：“宋大哥，要不要找他們打聽打聽具體的事情。”
　　宋青書搖了搖頭：“不必，他們只是些過路的商人，知道的有限，問也問不出什麽具體的東西。”
　　“那我們現在？”黃衫女問道。
　　“走。”宋青書起身便往外走。
　　黃衫女急忙跟了上去：“去哪兒？”
　　“城裏最大的青樓。”
　　“？……”
　　黃衫女呆在青樓外，驅散了也不知道多少個來找她搭訕的年輕公子了，對方都以為她是樓裏的姑娘，紛紛跑來表示不管多高的價格也要給她贖身。
　　“這混蛋，早知道跟他壹起進去了。”黃衫女臉色沈得可怕，剛剛宋青書徑直走了進去，她猶豫了良久，還是決定在外面等他，身為壹個淑女，怎麽能去這種地方呢？
　　只不過她很快就後悔了，這樣站在青樓面前反而更惹眼，再次驅逐了壹個登徒子，她只好跑到對面找個陰影處等著，心中也是惱怒異常：“這混蛋，這時候怎麽跑到這種地方來？”
　　她並不是傻瓜，並不認為宋青書聽到揚州被進攻的消息後，還有心思來這種地方尋花問柳——當然，就算沒有聽到揚州被進攻的消息，以他身邊那麽多紅顏知己，應該也不至於要來這種地方，更何況還有本姑娘陪著他壹路呢，她不認為這間青樓裏有誰魅力比她還要大。
　　“呸呸呸，都亂七八糟在想什麽啊。”黃衫女惱怒地跺了跺腳，繼續往青樓大門望去，終於看到宋青書出來了。
　　“怎麽樣，有消息了麽？”黃衫女迎了上去，有些關切地問道，她雖然不知道宋青書特意在南宋建立了壹個由青樓組成的情報網，但以她的聰明，大致也能猜到他進去是打探消息的，這種地方，本就是信息流通最快的地方。
　　宋青書點了點頭，解釋道：“夏全吞並了楊友那壹脈的紅襖軍，勢力大漲，今天早上突然開始揮兵進攻揚州。”
　　“揚州有沒有事情？”黃衫女急切地問道，忽然心中壹怔，自己幹嘛這麽緊張，揚州和自己又沒什麽關系，難道是替他緊張麽？想到這裏，壹顆芳心狂跳了幾下。
　　“揚州是個大城，又豈會這麽容易失陷，”宋青書面露憂色，“只不過相比夏全，我更擔心楚州劉琸的那三萬軍隊。”
　　黃衫女不解道：“劉琸對付紅襖軍倒也罷了，可妳現在畢竟是朝廷冊封的齊王，難道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公然進攻妳的地盤？那樣豈不是輕啟戰端，他哪裏承擔得了這個責任。”
　　“他自然不敢公然進攻揚州，可是……”宋青書冷哼壹聲，“他能暗中幫助夏全，我得到消息，他不僅悄悄提供夏全錢糧兵甲，還讓軍隊有意無意地駐紮在揚州城附近，名義上是為了相助揚州，實際上卻是阻礙揚州方面調兵遣將，而且因為他這支軍隊在壹旁虎視眈眈，揚州方面本來就不多的兵力也要分出壹部分來防備他，導致對抗夏全更有壓力。”
　　之前收復李可秀的地盤和勢力，得到了大約38000人左右的精兵，後來周芷若慢慢擴招，大概兵員在五六萬的樣子，因為遵循著宋青書兵在精不在多的政策，揚州壹地的軍隊也就維持在這個數目，其中很大壹部分要分散防守其余各州府，揚州城中如今周芷若能調動的野戰部隊，頂多也就兩三萬人左右。
　　根據情報，夏全麾下大概有四五萬人，劉琸麾下有三萬，雖然都未必比得上揚州麾下軍隊精銳，但數量優勢還是相當明顯的。
　　“可誰給他的膽子？”黃衫女疑惑無比，“就算劉琸助夏全打下了揚州，對他又有什麽好處？還要時候面臨朝廷的責問以及金蛇營的報復？”
　　“當然是我們那位平章軍國事賈大人了。”宋青書之前就疑惑，以賈似道的城府，怎麽可能想著靠幾個女人來拴住自己？現如今想來那只是他麻痹自己的手段罷了，重頭戲還是在揚州這邊。這樣就能順理成章將自己引到這邊來，自然無暇顧及武當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