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5章 論商

　　高州城的繁華不在於商賈如雲、摩肩接踵，而是在於傳杯弄盞、花簇錦攢。
　　這裏的夜生活豐富而多彩，當夜幕降臨之時，那盞盞的燈籠照亮了半座城，那林立的青樓仿佛是人世間最美的壹道風景。
　　林晧然臨街而坐，從這裏能看著對面的怡紅院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又扭頭望了望同桌的三個熊包，便是無奈地繼續夾菜。
　　菜是好菜，蝦蟹都擺在桌面上，各有各式的特色小菜。本來還應該擺上壹碗地道的狗肉，但卻是給他硬著攔住了。
　　“林兄，妳這剛從電白回來，這花蟹還吃不膩？”谷青峰對林晧然這個人興趣大增，桌間便是壹直有關註著他。
　　話剛落，江榮華卻是笑著說道：“他在電白可不敢吃花蟹，若是吃了，怕會鬧出人命來！”
　　林晧然被揭這個短，便是翻了壹個白眼。
　　“江兄這話是何意！”趙東城頓時來了興趣，放下筷子問道。
　　江青龍睥了林晧然壹眼，便是將跟屁蟲的事情說了出來，末了還指著林晧然挖苦道：“這就是報應！那些土布本是六錢壹匹就能買到，妳卻硬生生賣到了八錢，幫著沈六斤多賺了二百兩。”
　　“這話我不愛聽了！他本來被人忽悠要壹兩壹匹買的，我是幫他省了二百兩才對！”林晧然揚著手上的花蟹辯解，然後又是補充道：“我們這八錢賣給他，沒準他回到他們國家，卻能賣到八兩壹匹，賺了十倍都不止呢！”
　　雖然沒弄清豌豆先生是銷回國，還是銷往葡萄牙，但西方的農業基礎薄弱，特別英國還是個島國，這布料絕對是搶手貨，順利運回國肯定能賺上壹筆。
　　按說大明的紡織和陶瓷都處於世界領先地位，這若是發展海上貿易，必然能從世界賺取大量資本來壯大自己。但卻是可惜，朱家王朝考慮更多的卻是千秋永固。
　　“我覺得林兄做得沒錯，妳不能說林兄不地道，畢竟這是周瑜打黃蓋！”谷青峰卻是點了點頭，站到了林晧然壹邊。
　　趙東城同樣跟著點頭，覺得林晧然做得並沒有不妥。
　　江榮華微微詫異這二人竟然站到了林晧然壹邊，但他也是闊達之人，便是舉著酒杯道：“行，行，我錯了，來喝酒！”
　　四人喝過酒，谷青峰卻是沖著林晧然認真地拱手道：“林兄，我有些事想請教，還請不吝賜教！”
　　“什麽事？”林晧然繼續對付著肥美的花蟹，很喜歡蟹肉的味道。
　　“如果現在我要是幹點營生，妳覺得做什麽比較賺錢呢？”谷青峰壹副虛心請教的模樣，目光盯著他的臉上道。
　　“海盜啊！”林晧然卻心不在焉的樣子，答案似乎脫口而出。
　　“……”谷青峰。
　　林晧然吃著蟹的腿肉，將殼吐到桌面上，看著他沈默不語，便反問道：“妳覺得這世上有比搶劫更好的買賣嗎？”
　　“沒有！”谷青峰思量壹下便是老實地搖頭，但卻說出了他的苦衷道：“只是這行……風險太大，而且我爹必然會打斷我的腿！”
　　林晧然鄙視他壹眼，便又是說道：“那就做鹽了！廉州府不是有個鹽場嗎？妳想辦法從那裏弄些鹽引，妳吃喝都不用愁了！”
　　谷青峰扭頭望了江榮華壹眼，便沖著他又是無苦笑地道：“我可沒有那種官面關系！”
　　“嗯……那就做布好了，賣給沈六爺，讓沈六爺幫妳銷給佛朗機人！”林晧然對付完壹只花蟹，卻又抓起了壹只大蝦。
　　“天下誰不知布在江浙，現在廣州府的作坊興起，在高州織布只會死路壹條！”谷青峰卻是壹本正經，又指著趙東城說道：“他爹先前種了很多棉花，還搞了壹個織布紡，但現在都停工了！”
　　“染布呢？”林晧然對著那大蝦彎曲的中段，便是壹口咬了下去，頓時是滿嘴的肉香。
　　谷青峰卻是搖頭：“好的染方，千金難求！”
　　“若是這樣的話，妳覺得染料如何！”林晧然將殼吐出，咀嚼著嘴裏的蝦肉望著他道。
　　谷青峰看著這人嘴裏吃個不停，顯得心思不在他的事情上，正欲要放棄希望時，卻仿佛有壹道閃電從腦海閃過。
　　“染料？”他習慣性地復述道。
　　林晧然將甜美的蝦肉咽下，便是認真地說道：“咱石城有很多的染料植物，完全可以依托電臺港，將染料的原材料住廣州府那邊銷售！妳可以在廣州府建壹個作坊生產染料，也可以直接將原料賣給染料作坊。”
　　“那邊會要嗎？”谷青峰遲疑地問道。
　　“怎麽不要？”林晧然卻是冷哼壹聲，便是壹本正經地分析道：“先前妳不是罵黃指揮使已經上書朝廷，希望將澳門劃給佛朗機人居住嗎？若是這事成了的話，以後佛朗機人肯定會長期在廣州府那邊采購布料，而因為產業帶動的關系，紡織業會在廣州府慢慢成型，這自然會加劇對染料的需求！”
　　“加劇對染料的需求？”谷青峰嘀咕了壹句，似乎還有些不明白的樣子。
　　“假如生產壹百匹布要十桶料，那生產壹千桶就會需要壹百桶料，所以佛朗機人要的布越多，那作坊便會需要更多的染料，妳的染料原料到時還怕賣不出去？”林晧然解釋了這個簡單的經濟原理。
　　谷青峰聽完後，便是恍然大悟，站起來沖著林晧然又是行禮道：“林兄這席話，令在下受益匪淺，在此謝過了！”
　　江榮華臉露異樣，扭頭認真地打量起這個同窗來了，這貨失憶還當真變得不壹樣了。
　　吃過飯，三人正欲回客棧休息。
　　經過二樓大堂時，卻是傳來了壹個聲音：“這不是石城縣的幾個大才嗎？聽說妳們的案首來了，卻不知在不在這裏呢？”
　　林晧然看到坐在桌間的鄭世傑，卻沒想到這人如此陰魂不散，還不待他吭聲，谷青峰卻是怒道：“來不來與妳何幹，休要猖狂！”
　　“我不是為妳們石城學子抱不平嗎？”鄭世傑臉上帶著虛假的微笑，手上的扇子輕輕扇動接著道：“卻是好笑，給壹個書呆子做了案首，難道妳們石城除了江月白，就再無人乎？”
　　“林兄作為案首，我心服口服！”趙東城卻是站出來，表明了立場。
　　鄭世傑的嘴角卻是微微翹起，合擾扇子指著這邊打擊道：“長亭外，古道邊，壹行白鶩上青天，妳也心服口服嗎？”
　　“這詩文能證明什麽？真就能代表無才了？”江榮華卻是出言，對這人相當的不喜。
　　鄭世傑卻又是冷哼壹聲，揮動扇子望著江榮華說道：“既便是四書五經，他的水平怕不過如此吧！江榮華，這個案首別人猜不到，妳難道不知是怎麽來的嗎？”
　　谷青峰和趙東城都扭頭望了江榮華壹眼。
　　江榮華卻是明白，這人顯然認為是那個人的影響力，但卻是板著臉道：“肖知縣是光明磊落之人，這次縣試公道得緊！”
　　“公正！公正便不會選出壹個書呆子，呵呵！”鄭世傑卻是不相信他的說辭，卻是覺得如他堂弟猜測的那般，這案首是肖知縣在給那人賣情份。
　　林晧然這時站了出來，望著他冷冷地說道：“希望這話妳能留著，待到府試過後，妳還敢用這個說辭來議論我！”
　　“我有何不敢！”鄭世傑倨傲地說道。
　　“我且記住了，大家給我作個證，告辭！”林晧然拱手，便是帶人離開，倒是期待這貨最後將知府給得罪，那就真的可喜可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