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八月的變奏(上)
日在沈陽 by 耿大炮
2023-12-29 11:56
斷絕耿潤峰去魔都念頭的是他爸,老耿頭。
老耿頭給兒子打電話的時候,耿潤峰正在葉秋華家中酣然大睡。
耿潤峰壹直沒有早起的習慣,工作時除外。工作時的耿潤峰號稱機器,除去精準的節奏外,更重要的是,他能不眠不休地連軸幹。
在他早年的輝煌戰績裏,曾經有過陪著軟硬體工程師優化企業資源配置系統,連續三天三夜不睡的記錄;也有過在專案組每天工作十六小時,連續四十天無休息的記錄;還有過為了市場調研,三天飛了長江南北十壹個城市的記錄。類似的事情不勝枚舉,不過,俱往矣。如今的耿潤峰慵懶得壹塌糊塗。
按照近兩年養成的習慣,耿潤峰這個時間段基本都不會出門,因為在睡覺。可這壹天,老耿頭死活沒敲開兒子的門。萬般無奈,只能跑樓下打了電話。老耿頭留了個心眼,怕兒子留宿姑娘,不好意思開門,免得相互尷尬。
其實他多心了。他那寶貝兒子臉皮厚得堪比防波堤,根本不在乎這些。只要不是在自己爹眼前秀活春宮,其它的事壹概無壓力。
接起電話時,耿潤峰呵欠連天,睡眼惺忪,緩了壹會才聽清楚他爸在說啥:“小峰啊,妳沒在家?”
“是啊,我在朋友家呢。”耿潤峰心想,我特麽都快壹個月沒在家住了。
“快回來吧。妳媽做的蝦餡餃子,我給妳送過來點。”
耿潤峰強驅走腦海中的睡意,打起精神和老爹周旋:“妳不是有我那鑰匙麽,給我放屋裏就行了。”
老耿頭猶豫壹下說:“我出門急,忘帶了。妳回來吧,省得我還得回去取。”
壹聽老耿頭這說法,耿潤峰就頭疼,無不煩躁地說道:“我這在鐵西呢,死老遠的……”
老耿頭連忙說:“那算了。要不我把餃子放妳樓下小賣店,妳回來再去取?”
耿潤峰想了想,說:“別了,妳等我壹會兒吧。”
放下電話,耿潤峰盤膝在床上發了壹會呆,之後簡單收拾壹下,回家了。
八月的燥熱,讓整個沈陽都陷入煩躁當中,耿潤峰也不例外。平時打計程車,耿潤峰還有心和出租司機嘮嘮,聽壹聽市井傳聞,今天他壹句多余的話都沒說,仿佛多說壹句話都能熱死人。
在家樓下的壹個樹蔭處,耿潤峰見到了自己的爹。老頭蹲在樹蔭下面抽著煙,掛在額頭上的汗水星星點點,也顧不上擦的模樣。
父子間的寒暄很簡單,兩句話就算完事。耿潤峰從父親手裏接過裝餃子的飯盒,領著老人上樓了。
壹邊上樓,老耿頭壹邊說:“沒事多回家看看,土豆天天想妳,門口壹有點響動,立刻就到門口那蹲著。”
土豆是老耿家的狗,小時候是耿潤峰抱回來的。耿潤峰自己養了壹年,就丟給了家裏老頭老太太,美其名曰,給老頭老太太做伴。其實他是不愛伺候,每天餵不說,還得溜。壹來二去的可以,時間長,就煩了。
這符合絕大多數都市青年的養狗情況:壹時心血來潮,最後留下點屎,讓家裏揩屁股。
耿潤峰嗯了壹聲,算是答應了。老耿頭又說:“妳媽也挺想妳的。”
耿潤峰還是應付壹樣道:“知道了。這幾天就回去。”
老頭絮叨進門,本就停了口,看到屋裏橫七豎八甩了壹地的垃圾,忍不住又說:“妳這也三十多的人了,妳瞅瞅這屋裏禍害的這埋汰。”說完,老頭嘆口氣,拿了笤帚,打掃起衛生來。
收拾完垃圾,老耿頭又看到耿潤峰堆在家裏的臟衣服,拿著就泡進了水盆,繼續道:“妳這衣服也不知道洗,油瓶子倒了都不帶扶的……”
耿潤峰對老爹的批評充耳不聞,只是埋頭吃餃子。吃完餃子,耿潤峰說:“爸,我先走了,妳收拾完把門給我帶上就行。”
正洗衣服的老耿頭怔了怔,放下手裏的衣服,看了眼兒子,壹肚子話都咽了回去,只化作了兩個字:“走吧。”
老耿頭頭發早已花白,不過貴在染得勤,看不出痕跡來,可是歲月留下的痕跡又豈止是白發?越發傴僂的身形,充分表明了,這是個年過花甲的老人。
饒是他耿潤峰心堅如鐵,看到老爹越發蒼老的容顏,心中也不免壹陣酸楚。
“累了就歇歇,不愛幹就放著。妳兒子有手有腳,妳不伺候也能收拾明白。”耿潤峰臨走時對父親說道。
離了家,懸著大半個月的心思終於塵埃落定。他終於找到前段時間,壹想起去魔都就會不安的根源。
父母在,不遠行。耿潤峰給自己找到了最好的放棄理由。
耿潤峰不算什麽孝子,年紀小時候也曾和父母跳腳對罵。隨著年紀增長,這狀況才漸漸改變,哪怕心中再不滿意,也不會頂撞家裏的老人。雖說目前和老人不在同壹個屋檐下,但畢竟是在同壹座城市裏,想去看看老頭老太太,隨時可以去。想到這壹節,耿潤峰心裏踏實了不少。
去不去魔都這件事,壹琢磨通透了,耿潤峰郁悶許久的心情頓時有所好轉,忽然感覺這悶熱的天氣也沒那麽討厭了。
王朝陽對耿潤峰的決定很遺憾,也很惋惜。
“老耿,妳真不來了?這邊準備上市前輔導呢,最遲後年就能Ipo……”
耿潤峰邊走邊和王朝陽通著電話,無論王朝陽曉之以情,還是動之以利,都不再能引起他心中壹絲波瀾,他含笑拒絕了王朝陽的好意,全然不顧那Ipo可帶來的巨大財富與自己漸行漸遠。
往鐵西那邊走時,耿潤峰出奇冒泡地沒打車,坐了公交。等他晃悠到葉秋華店裏時,已是下午兩點多。
耿潤峰進店門時候,店裏壹個顧客都沒有,只有葉秋華自己在。
“買彩票中獎了?”迎頭葉秋華便問。
耿潤峰聽得直糊塗,說:“沒啊。我從來不買那玩意。”
“那妳樂成這樣,嘴都合不上……有啥好事,和我說說?”
“沒啊,啥也沒有。”耿潤峰強調道:“真沒有。”
葉秋華白了耿潤峰壹眼:“哼!死德行。”說著,壹扭腰出了櫃臺,去了隔壁小賣店。
耿潤峰不說,葉秋華也就不再問。認識這麽多年,葉秋華明白他的脾氣,他不想說的,妳就是盤問出龍叫喚來,也甭想讓他吐口。
店裏沒什麽生意,挨到傍晚,就早早收了工。晚飯過後,耿潤峰性趣盎然,拉住葉秋華就是盤腸大戰。當夜,耿潤峰雄風大作,搞得葉秋華哭了好幾回。
葉秋華高潮時候易哭,但是壹晚上哭幾回的時候不多。
戰後去衛生間打掃戰場遺跡時,葉秋華幾次站不穩,走路扶墻。再回來時,葉秋華羞憤欲絕地敲打耿潤峰胸口:“妳今天瘋了是怎的……我下面肯定腫了,都怨妳!”覺得敲打還不夠解恨,葉秋華恨恨地在耿潤峰胸口咬了壹口。
耿潤峰任她去了,忍著疼,壹手撫摸著葉秋華光潔的後背。
平靜下來的耿潤峰語氣很舒緩:“我說沒什麽事,妳肯定不信,其實真就沒什麽事。只不過有些過去沒想明白的,今天想通了。想通了,也就好了。”
“又在合計誰家大姑娘小媳婦呢?”說完,葉秋華自己都覺得話裏酸味十足。
耿潤峰不平道:“怎麽,除了合計肏屄,我就不能合計點別的?”
葉秋華撐起身子,重重地點了點頭:“嗯。”還覺得這力度還不夠,又補充道:“我覺得妳就是個會走路的生殖器。”
耿潤峰被氣樂了:“行。那我就滿足妳的印象。”說完,起身抓住葉秋華的腳脖子,就要分開她的腿。
葉秋華笑著嬌呼:“不要……”
葉秋華腳上壹路蹬踏,卻沒能擺脫耿潤峰的手。這份無力的反抗最終只落得壹個結局,被耿某人無情的鎮壓。壹條熟悉的巨物悍然闖入她的身體,開始了翻江倒海。高潮余韻未了的身體極度敏感,只是些許出入,那春潮泛濫得就像山洪暴發。
葉秋華沒有過潮吹,不過每次鏖戰下來,她揮灑到床單上的液體卻也不比噴出來的少幾許。
壹波波高壓電通體的快感,刺激得她睜不開眼。葉秋華腦子裏只剩下了這樣的想法:用兩條腿箍住耿潤峰的腰身,制止侵略者的肆意妄為。然而,她的腳踝被耿潤峰握了個結實,根本沒有回旋的余地。疲憊的身體逼著她開口求饒。
耿潤峰惡趣味上頭,他松開葉秋華的腳,欺上前來,笑嘻嘻地說:“葉美女怎麽投降了?”
葉秋華假哭道:“我都要被妳肏死了……”
耿潤峰歪頭繼續笑嘻嘻道:“這樣不好,不應該向惡勢力屈服。”說著,他故意挑動胯下物漲起,又是惹得葉秋華壹聲嬌吟。
葉秋華苦著臉說:“不來了,好不?我真的不行了,腿酸死了。明天又起不來了。”
看耿潤峰沒有收兵的架勢,葉秋華又道:“妳知道不,我現在連九十斤都沒有了,妳剛搬來時候我九十七斤。”
其實幾番激情碰撞,耿潤峰也是強弩之末,沒有將這壹炮進行到底的意思,看葉秋華這般模樣,也就借坡下驢,把有泄氣苗頭的陽物抽了出來。
耿潤峰倒下身前,還不忘摸壹把葉秋華的胯下,而後說道:“妳不壹直想減肥麽?這不遂了妳的願?”
葉秋華哭笑不得:“那也不能這麽減法啊,減得太多了。”她越想越氣,很想使勁掐耿潤峰壹把出出氣,可身子疲憊得連擡壹擡手指都懶得。很快,眼皮壹打架,就睡著了。
翌日,葉秋華睡到過了中午才起床,腰酸腿疼頭發沈,自是不用說。
剛醒的時候,她感覺眼皮好像掛了千斤秤砣,睜也睜不開。費了好大力氣,才徹底清醒過來。這時,床上只有她自己了,那折騰得她爬不起來的冤家,已經沒了蹤影。
葉秋華拿起電話來,問耿潤峰在哪,得到回應是在店裏,葉秋華的心頭頓時陰轉晴,隱隱的,還有那麽幾分暖意。
這場激烈的床事,只是生活中的壹個插曲,過去了,也就過去了,仿佛壹朵浪花消融在海中,再也沒有痕跡。
葉秋華的母親,打過幾次電話來,每次都說要來沈陽,結果每次都陰差陽錯地沒來。每次葉母的電話打來,耿潤峰總有種傻姑爺要見丈母娘的緊張,結果頻繁的泄氣,讓他每每都覺得像坐了過山車。幾次折騰下來,他也疲塌了,無所謂葉媽媽來不來。
這就是狼來了次數太多的緣故。耿潤峰暗自腹誹。
日子壹天天過去,八月壹半就這麽沒了。這時候,奧運會開幕了。被球房列入禁止參與追分名單的耿潤峰百無聊賴,只得窩在葉秋華家裏看奧運。
耿潤峰不是體育迷,看比賽充其量就是看個熱鬧。若不是沒有其它消磨時間的事情可做,他絕不會窩在屋裏看電視。
在奧運田徑比賽有110米欄的那天,耿潤峰接到了失蹤已久的喬老鬼打來的電話。
沒等耿潤峰開口討伐,老鬼先開了口,那聲音沈靜得讓人感覺仿佛身在十月深秋。饒是這八月盛夏,耿潤峰還是打了個寒戰。
“妳在哪呢?沒事的話來我家壹趟。”
老鬼絕少會用這種語氣說話,壹旦用上了這語氣,就預示著事情的不壹般。上壹次老鬼用這種口吻說話,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耿潤峰永遠不會忘記,喬永為挪用公款炒股,東窗事發時那份冷靜鎮定的語氣。那時候,他大學畢業還不足壹年。
彼壹時,喬永為認真地和耿潤峰討論,如果事情擺不平,自己到底會判多少年徒刑,語氣鎮定得和今壹次電話裏全無分別。
雖然那壹遭最終有驚無險,但是喬永為卻丟了讓無數人羨艷的央企工作。身邊的熟人都替他痛心疾首地惋惜,他卻壹副全不在乎的模樣,不但看不出丟了工作的失落,好像還有那麽幾分竊喜。每當說起這事,他總是漫不經心地總結:哥們命大,逃過壹劫,起碼沒混進監獄裏去。知足!溫故而知新。
所以,壹聽老鬼電話裏的語氣,耿潤峰就知道事情不妙,趕忙換了衣服,火燒火燎地趕到了喬家。
耿潤峰到喬家時,老鬼正在樓道裏坐在樓梯上抽煙,腳下橫七豎八地堆了十余個煙頭。看那意思,他在這已經有壹會兒了。
樓道裏煙霧繚繞,透過排氣窗的陽光照過來,搞得雲海仙蹤壹般。
萬年不變的短發依舊,只是這壹次沒戴眼鏡。那不喜不怒的表情,也讓人看不出到底發生了什麽。
老鬼看耿潤峰到了,沒說話,只是擡了擡眼皮,耿潤峰也不說話,兩人相顧無言。
良久,喬老鬼意味深長地笑了,伸出壹只手揉了額頭和眼,夾煙的另壹手向身後的家門指了指,示意耿潤峰自己過去看。耿潤峰也不和他客套,直接走過去,拉開虛掩著的門進了屋。
屋裏的情形驚得他瞠目結舌:這尼瑪遭賊了?遭賊了也不至於空成這樣吧?
用空蕩蕩來形容老鬼的家中,已經不夠用了。房子裏不光是家俱、家電沒了影子,就連墻上的插座,電源開關都不翼而飛,只留下截斷的電線頭。耿潤峰擡頭看,屋頂的燈也不見了,留下的,同樣是散落的電線。臥室門?壹樣沒了,門框上殘留的折頁昭示著這個事實。
除了地板尚在,這房子幾乎就是清水房壹般。
“不用看了。我剛看完,除了地板,什麽都沒了,連廁所馬桶都沒留下。”抽完煙的喬老鬼在耿潤峰身後走來,拍了拍他肩膀,壹本正經道。
耿潤峰想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可話卻卡在嗓子眼,怎麽都問不出。他直楞楞看著老鬼,老鬼若有所思了好壹會,終於忍不住笑了,似自嘲,似釋然,似解脫,當然還有幾分苦澀。
“哥們解放了。”喬永為道。
“解放了?”耿潤峰皺眉不解其意。
“嗯。離了。”
“離……離了?啥?離婚?妳和曲桂林?”耿潤峰覺得很不可思議,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老鬼壹笑,笑得比哭還難看:“廢話。我就那麽壹個媳婦,不和她離和誰離?”
耿潤峰更加困惑,眉頭間的川字更深:“妳們倆這是鬧的哪壹出啊?”
“我也不知道。”喬永為冷哼壹聲:“反正日子過不下去了。過不下去就離唄。”
話說到這,耿潤峰也不知道怎麽往下接了,索性停了口。
片刻冷場,喬永為說:“走吧,陪我去趟房產仲介,把這房子掛上賣了。家沒了,留著它也沒什麽意思。”
去房產仲介的壹路上,耿潤峰壹直註意力渙散,總是忍不住想起那個讓他至今都覺得驚艷的女子。
回想起初識的曲桂林,耿潤峰始終記憶猶新:壹名穿著青花旗袍的風韻女子,開著壹臺不知道有多少年車齡的老拉達,車窗上貼滿了各種政府機關的通行證。那破車看著隨時都可能趴窩,但是最終還是搖搖晃晃地開了過來,停到了他們面前。
那女子走下車的第壹句話就是:“老毛子的東西,除了AK47就再也沒什麽好用的了。”
這句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為之壹怔。統壹的意見是:這話頭太硬,接不住。唯獨老鬼喬永為微笑著接了下去:“還有伏特加。”
後來,這個接住話的男人,成了她的丈夫。
如果當時耿潤峰不是已經有了安佳容,他倒有心在情場上和喬永為爭上壹爭,不管輸贏,無論成敗,只是想爭壹爭,僅僅是為了那個女人。
可惜,世間事沒有如果,所以這耿潤峰和老鬼沒有兄弟鬩墻,沒能成了情敵。
嚴格來說,曲桂林不算美女,單從容貌上看,並無過人之處。除了身材火辣壹點,其它硬體只能說馬馬虎虎。可那份氣場,卻是旁人想模仿都模仿不來的。尤其是那天馬行空的談吐,才更讓人心折不已。和她聊天,總讓人覺得自己的智商不夠用,更毋論跟上她思維跳躍的火花。
在耿潤峰心目中,那才是真的女神範兒,高屄格,和那些拿了擺拍,PS過的圖片,上微博、朋友圈之類亂秀的腦殘,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壹連走了幾個房產仲介,都是喬老鬼在談事,耿潤峰心不在焉,連搭句話的舉動都沒。他有心問老鬼為什麽離了,為什麽家裏會被折騰個幹凈,可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畢竟這事說起來,不怎麽好聽。
走完房產仲介,兩人忽然覺得無事可做也無處可去。耿潤峰問老鬼:“妳爸媽知道妳離的事不?”
老鬼磕了磕牙,道:“沒說呢。暫時也不想說,省得他們上火。過壹陣再說吧,慢慢滲透。”
“妳這情況了,晚上住哪啊?”
老鬼噝了壹聲吸口氣,說道:“妳要不說,我還真沒合計這事。晚上看看唄,不行找個旅館先湊合壹下。”
“拉雞巴倒吧。花那屄錢呢。住我那吧。”
老鬼擡眼看了耿潤峰,沒言語。沒否認,就表示了默認。和耿潤峰,他無需客氣。正如耿潤峰和他也壹樣。打小認識,倆人就是這般態度。上學那時候,耿潤峰上老鬼家,看上他什麽好書好玩意,基本上說壹聲就拿走,也不管老鬼同意不同意。
告訴妳壹聲,是給妳面子。這個事和妳同意不同意沒關系。
壹句戲言,換來的是二十年的朋友。
去耿潤峰家路上,老鬼又是壹根接壹根的抽煙。耿潤峰說:“這虧得沈陽冶煉廠是拆了,不然妳應該上那邊買個房子住。”
老鬼翻了翻眼睛,立刻道:“妳以為我過去住文官屯那邊為了啥?就是為了那良好的空氣!”
文官屯是沈陽知名火葬場,不用說也知道,那邊的空氣全是煙塵。
老鬼壹句話把耿潤峰噎住了,半天沒詞應對。隔了好壹會,耿潤峰道:“妳贏了。”
沒有贏了覺悟的老鬼,也不言語,隨手摸出手機,擺弄幾下,遞給了耿潤峰。耿潤峰不解其意,還是接了過來。壹看,是喬老鬼和前妻曲桂林的QQ聊天記錄。
顯然,老鬼洞悉了耿潤峰的好奇心,也知道他憋著沒問,索性給了個痛快。
聊天記錄並不多,寥寥十幾句。憑這點聊天記錄,耿潤峰猜不出老鬼離婚原因的來龍去脈,不過有壹點他看明白了,就是老鬼家裏為什麽空了。
曲桂林問老鬼,家怎麽分。老鬼的答覆是:房子妳給我留下,那是我爸媽的。其余家裏的,妳都可以拿走。於是,曲桂林就順了老鬼的話頭,把家裏變成了清水房。
這……這尼瑪……
耿潤峰想了半天,也沒組織出合適的語言來表達自己的心情。他可以肯定,這種事曲桂林辦得出來。也只有她辦得出來。
老鬼接回電話裝進兜裏,沒再言語。倆人在沈默問題上,保持了出奇的壹致。就這麽沈默著,到了耿潤峰的家。
走了壹下午,倆人俱是汗流浹背。進屋第壹件事,耿潤峰就是捅開空調,而後甩去上衣,光起了膀子。老鬼也不見外,同樣脫去了外衣。
耿潤峰到冰箱裏掏了兩瓶飲料,塞給老鬼壹瓶。兩個赤膊的漢子就這樣,拿著冰飲料像鬥氣壹樣對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