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009章：賭徒

王小銀笑嘻嘻的打量著被押的頹廢中年男子。見他身上的名貴西服積滿了油漬汙痕，疏稀的黑發，快遮不住漸禿的頭頂，眼中布滿血絲，像是許久沒有睡眠。
渾身散發著灑氣，煙味，還有許久不洗澡產生的汗味。他的指甲卻很整齊，如果不是手工的技藝者，多是經常摸牌的資深賭徒。
“妳們兩個笨蛋，放開我，我才是這座宅院的主人，我是蘇菲菲的爸爸，再不放開，我就要向保鏢公司投訴，我敢打賭，馬上就能解雇妳們，讓妳們睡馬路……”
王小銀作為此隊的負責人，知道壹點蘇菲菲的家庭情況，資料上說她有個嗜賭的父親蘇昌，常常向她要錢，壹般門衛都聽從蘇菲菲的安排，拒絕他入內。資料上有他的照片，所以很容易認出來。
“我也打賭，蘇小姐不想見妳！妳在這裏喊三聲，她若出來，我們就放妳進去。反若不出來，嘿嘿，就把妳扔出大門！”王小銀低頭睨視著半跪狀的蘇昌，笑的很像看著小雞的老狐貍。
“賭就賭，誰怕誰呀……”蘇昌壹聽到賭，紅腫的眼睛立馬亮了起來，毫不遲疑的答應王小銀的賭約。稍壹細想，便覺得勝算不大，有點猶豫的道，“不過，這太遠，恐怕她聽不到吧？”
“為了確保賭的公正，讓妳再往前走二十米，怎麽樣？”王小銀繼續誘惑，給他下套。
“好，二十米就二十米！”
金剛喃喃自語：“明明知道會輸，怎麽還賭呢？”
“這就是真正的賭徒，妳不懂滴！”侯次搖頭晃腦，緊跟在王小銀後面。
“菲菲！我是爸爸，快出來見我壹面！我正在跟人打賭，妳不了出來我今天死定了，求妳了，我給妳跪下了！”
“停，夠三句了！”王小銀做出壹副妳輸了的樣子，擋在蘇昌前面，“呀，妳跪的我不好意思，所以，妳還是趕緊起來吧，嘿嘿！”話說不好意思，臉上卻無半點不好意思。
侯次肅然起敬，覺得王小銀才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夠陰，夠毒，夠黑，夠厚！——人陰、招毒、心黑、面厚。
金剛緊站在蘇昌身旁，就等王小銀壹聲令下，就要把他像扔小雞壹樣，扔出院子。
蘇昌壹臉驚詫，辯解道：“我才說壹句呀，妳不能耍賴！妳違背了天堂市第三十四條賭約法，我要上法院起訴妳。”接著，又放開嗓子大喊，“菲菲，快來幫忙呀，我在這裏遇到壹個騙子，他要把我趕出去呀。妳快出來呀，出來我就贏了。”
這番吵鬧早驚動了露絲和蘇菲菲，兩人爬在窗戶裏面偷看……蘇菲菲看清被押的人，苦惱的壹拍腦袋，哀嘆道：“天哪，他怎麽又來了，怎麽會這樣的壹個老爸！”
露絲也是很沮喪：“噢，該死！沒有比這更糟糕的了！菲，不要生氣，我這就把他趕走！”
蘇菲菲剛換好衣服，正在化妝，現在卻沒了心情，無奈道：“他壹定又輸個凈光，上帝呀，我該怎麽辦？露絲，問清他來幹什麽？”
“該死的上帝，壹定是瞎了眼！若他還有壹點神力，怎麽不把這個賭鬼拉進地獄！”露絲邊朝外走，邊報怨著。
“放開我，妳個大猩猩放開我，妳這個野蠻人。我女兒馬上就出來，把妳們統統解雇……”金剛拎著他的領子，正往大門方向走。
“等壹下！”露絲叫住金剛，“先把他放下！”
金剛嗯了壹聲，揮手把他扔在露絲腳下。
“好吧！”對於露絲阻止他老大的命令，心裏有點不爽，所以，摔的有點用力。
“哎喲，疼死我啦，野蠻的大猩猩！”蘇昌苦著臉，鬼哭狼嚎的揉著屁股和腰。
“露絲，我的菲菲呢？”
“倒黴的蘇昌先生，妳的出場太沒新意了，總是被警衛押進來。怎麽，上月給妳的八十萬又拿去賭了？”
“沒，真的沒有，那錢還債用了。我只是來看看女兒的，呵呵，菲菲呢？”
“她很忙，馬上還要演出。蘇先生若是沒事，可以離開了，妳知道的，她壹點也不想見妳，壹丁點也不。”露絲很堅決、很不留情面的說道。
“蘇先生，請吧！”金剛對他又是同情又是鄙夷，仍是伸出了蒲扇般的手掌。
蘇昌卻是死命的抱住壹顆手臂粗的木蘭槿，痛哭流涕的喊著，任是金剛力大無比，壹時也無法拉開他，直把未開的花蕾震落許多，在微風中黯然損落。
“放開木蘭槿！”蘇菲菲終於忍不住他的哭鬧，從屋內跑了出來，“也見過我了，妳可以回去了。這裏不歡迎妳！”
她腳穿平底布鞋，配著染舊淡藍牛仔褲，淺白色短袖T恤衫，垂到臀部的粉色卷發隨意的散在胸前兩縷，面色清冷，復原在電視上常見的模樣。美麗深邃的眸子有些發紅，在王小銀眼裏，她還是那只瘋狂的小粉兔，只是看上去那麽悲傷那麽無助。
“不要呀。乖女兒，妳出來就好了，只有妳能救我呀。他們非逼我還錢，若是今天還不上，就要把我分屍……”蘇昌看到壹絲希望，哭的更響亮，眼巴巴的盯著蘇菲菲的壹舉壹動。
“說吧，這次要多少？”蘇菲菲有氣無力的依偎在露絲身上，似乎所有的力量全隨著這句話而消失。
“三、三百萬……”蘇昌小心翼翼的說出這個數字。
“沒有，沒有！妳把我賣了也沒有這麽多！妳發過多少誓要戒賭，哪次遵守過，哪次不是輸光再向我要錢。我哪來的錢，我幸幸苦苦的趕場唱歌，舍不得買化妝品、舍不得買衣服，就是想攢點錢開場個人演唱會……哪次攢的錢不是被妳騙去，上月才給妳八十萬，我現在哪有錢……妳滾！”菲菲終於爆發心中的恚怒，喊完之後，軟在露絲懷裏失聲痛哭。
侯次好像突然有了良心，看到既清純又性感的菲菲，罕見的沒有亂流口水，只是恨恨的盯著蘇昌。
王小銀知道這是她們的家事，也不好插口，把兩個門衛支走，站在木蘭槿旁，靜靜矗立。
露絲拍拍懷裏的菲菲，對蘇昌射出陰冷的目光，這壹眼充滿殺氣，好像隨時都能撲上去，把蘇昌撕成碎片。王小銀、侯次、金剛三人都能感覺到這種殺意，互相看了壹眼，暗暗咋舌。
“蘇先生，妳又把菲菲氣哭了，若是再不走，保鏢們會把妳像野狗壹樣趕出去，妳信不信？”聲音冰冷陰森，這和初時的嫵媚風騷的露絲，似乎不是壹個人。
蘇昌苦著臉，擺好跪姿，雙手仍是緊抱著木蘭槿樹：“菲菲，妳不能看著爸爸被人逼死吧？呵呵，沒錢，可以賣房子嘛，這個棟房子還值個……”
“不！”菲菲聽到這話，又咆哮起來，“這是媽媽留給我的房子，絕不會讓妳動它！”
“別急，別急……不賣也可以，債主說，只要妳去陪他吃個飯，這債就壹筆勾消，多劃算哪，又不用賣房子，我也不用死了。”蘇昌瞇著紅腫的小眼睛，臉上掛著汙濁殘淚，不泄的討價還價著。
蘇菲菲突地平靜下來，不再暴怒，臉上出現令人憐惜的絕望：“我終於等到這句話了！妳終於想把我當成婊子壹樣賣錢了。哼哼，妳知道我媽媽臨死前，對我說過什麽嗎？”
蘇昌身子壹震，非常不安的盯著菲菲，丟開木蘭槿樹，朝她挪近了幾步：“她、她說什麽啦？”
“媽媽叫我不要怨恨妳，說妳無論怎樣也是我的父親！”
“哦，呵呵，她、她是個善良的女人。”蘇昌臉上擠出壹絲笑容，比哭的還要難看，顯然想起了令他不安的事情。
“是的，就因為媽媽的太善良了，才嫁給妳這個禽獸；就因為媽媽太善良了，才會被妳活活逼死了！妳若是還有壹點良心，就該在媽媽墓前自殺謝罪，妳不配活在這世上。”
“呃，呵呵，菲菲，妳怎麽這麽罵妳爸爸呢！妳媽媽是自殺的，管我什麽事！”
“哈哈哈哈，管妳什麽事！我跟妳說吧，媽媽死的那天晚上，我根本沒有睡著，妳給我喝的帶安眠藥的果汁根本沒用。我被媽媽的哭喊聲吵醒，爬在門縫裏，看的清清楚楚。妳為了少還點債，居然把十幾個債主帶回家糟蹋媽媽，媽媽哭著喊著掙紮，妳卻幫著別人按住媽媽的手腳，讓他們奸汙。我嚇的不敢哭也不敢叫，眼睜睜的看著那幫男人爬在媽媽身上，又啃又咬，聽著媽媽絕望的尖叫……我好沒用，直到媽媽聲音喊啞，我才想起來打電話求救，叫來了王伯伯。”
蘇昌的臉非常難看，極度的難看。浮腫的油臉不受控制的抽搐著，面如死灰，汗水瞬間把衣衫浸透。瘋癲的搖頭自語道：“不可能的，妳不可能看到的。我明明看著妳把果汁喝完的。我說王遠哲怎麽會來，原來是妳打的電話。哈哈，就因被被他看到了，就跟我絕交了，我再也借不著錢了，我們可是從小玩到大的朋友，全是因為妳打的電話，我再也借不著錢了。他是誰呀，天堂市的首富，身家千億，哈哈哈哈，我卻壹分錢也借不著了，全是因為妳……”
他狂笑著，面露猙獰，居然朝蘇菲菲撲去。
侯次早已怒不可遏，發動身法，風壹般的攔住蘇昌。極度暴怒的罵道：“禽獸，妳這個連禽獸都不如的禽獸，我打死妳！”壹耳光把他抽倒在地上，蘇昌半邊臉立刻腫的像茄子壹般，又紫又圓。這還不算完，侯次像吃了火藥，不知輕重的往他身上亂踢亂踹。
“冷靜點，別打出人命！”雖不知道壹向賤笑的侯次為何突然失控，很可能與他的身世有關吧。王小銀見侯次拳腳生風，怕打出人命，忙去拉他。
“讓開，別拉我！”侯次用力壹甩，壹股極陰柔極強大的內力，向王小銀湧來，連有還手的念頭都沒有，就被扔出十幾丈遠，幸好力道十分恰到，沒有讓他受傷。王小銀瞬間也變得像茄子，是霜打的茄子，蔫呀。他知道自己的功力和侯次有差距，但沒想到會差這麽多，連還有的力氣都沒有。那股力道壹盡，王小銀很無奈的在空中翻幾個跟頭，穩穩落在地面。
金剛見老大被侯次打飛，氣不打壹處來，低吼壹聲，像雄獅發怒壹般，朝侯次撲去。粗壯的手臂像棵大樹，環抱住侯次的後腰：“老大讓妳住手，還不停……”
“妳也讓開，誰也別攔我，我要打死這個禽獸！”同樣的，金剛兩百多斤身子像王小銀壹樣，斷線風箏般的摔向十幾丈遠的地方。他可沒有王小銀的身法和輕功，兩百多斤重的軀體，狠狠的摔在花岡巖地板上，壓碎了六七塊石板，他無奈的撓撓腦袋，拍拍屁股沒事的站了起來。
“他奶奶的，猴子，我跟妳沒完，妳等著。”說著又朝侯次奔去。
蘇昌的牙齒幾乎全掉光了，嘴裏噴著血沫，腦袋似乎清醒了：“出人命啦……啊啊……救人啦……啊……菲菲，快叫他……啊……停手呀……”
蘇菲菲這時也緩過神來，看到這麽暴力的場面，似乎又喚起了記憶中的某中傷痕片斷，蹲在地上，抱住露絲的大腿尖叫。
“噢，見鬼的上帝，人類比我們還要野蠻！”露絲嘟囔壹聲，看著蘇昌噴出的鮮血，貪婪的舔舔厚厚的性感腥唇，“多麽令人熱血沸騰的場面，若不是嚇著了菲兒寶貝，還真舍不得打斷！”
她抽出被菲菲抱著的大腿，上前壹步，拉住暴走的侯次，喝道：“夠啦，妳嚇著菲兒啦，該停下了，他快要死了。”侯次壹不留神，居然被露絲拉出施暴範圍，被趕來的王小銀和金剛合力擋住，讓他暫時冷靜下來。
“啊，吾不能活啦，腿也短鳥……菲，再幫帕帕，最後壹詞吧！”蘇昌滿嘴是血，發音也不清楚，仍不忘乞求此事，精神可圈可點哪！——這句話的意思是說，對他這種人，可以送花“圈”了，盡可能多送“點”的那種！
“好，這是最後壹次了。幫完這次，咱們的父女關系也到頭了。說吧，何時何地？”蘇菲菲淚水像斷線珠子壹樣，啪嗒啪嗒的落在石板上，心似乎也跟著珠子變得粉碎。
“嗯，今晚19點，花蛇賭場三樓。”蘇昌聽到她答應下來，激動得兩眼放光，口齒也清晰了。其實侯次剛才並沒有下重手，只是把他的牙齒擊落了，才讓他滿嘴噴血。若是侯次真想殺他，壹掌就能送他飛天，不，這種人只能下地獄。
“我會去的，給，這張卡上有兩萬塊，妳自己去醫院吧。送他出去吧。”菲菲從口袋中緩緩掏出壹張銀行卡，扔給蘇昌。然後很無力的撲進露絲懷裏，放聲大哭。
蘇昌敏捷的撿起銀行卡，看到菲菲痛哭，嘴角搐動幾下，終於沒有張嘴，灰溜溜的朝大門走去，走了十幾米突然轉身喊道：“今晚19點，花蛇賭場，壹定要去呀！不然……”
“滾！”露絲、王小銀、侯次、金剛，這四人幾乎同時朝他怒吼。
蘇昌害怕再挨打，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
蘇昌走後，剩下的人都很沈默，不知道該說什麽，只有蘇菲菲嚶嚶泣訴。
這時露絲的手機鈴響，她拍拍菲菲肩膀，接聽電話。
“Hi，黃董呀，嗯嗯，非常抱歉，菲菲身體不舒服，不能參加今天的慶典。嗯，壹點小問題，謝謝黃董關心。拜拜……”露絲掛上電話，低罵壹聲，“老色鬼！”
“啊，露絲姐，妳怎麽……嗚嗚……推掉了今天的演出，嗚嗚……我們現在很缺錢的！”菲菲哽咽著說道。
“唉，眼睛哭的像只兔子，怎麽登臺演出呀。該死的賭鬼。菲兒，晚上真的去賭場嗎？”露絲溫柔的抱著她，溫婉得像個姐姐。
“有保鏢哩，不用擔心！走吧，我們先回屋！”走了幾步，又轉身淚眼摩挲的對王小銀他們說道，“妳們也可以進來，但只能在壹樓。還有，誰要敢把今天的事亂說，我咬死他！哼哼！”
王小銀、侯次、金剛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壹起傻的的點頭：“壹定壹定……”不過心裏都在亂想，壹定？壹定什麽呀，壹定亂說吧，哈哈。不過轉念壹想，這女孩太可憐了，壹定是哭壞腦子了，不然怎麽喜歡咬人呢，真把自己當小瘋兔啦！
王小銀和金剛瞟了侯次壹眼，理也不理他，扭頭就走。侯次又恢復了人畜無害的賤笑狀態，訕訕跟在他們屁股後面，“嘿嘿，老大，剛才純是誤會，那個，沒傷著妳吧？餵餵，不要不理我，我給妳認錯還不行嗎？我以上帝的名譽發誓，小時候受過類似的刺激，才會失控的。”
“妳，好像不信上帝吧，侯次先生！”
“呃，又被妳發現了。我以我的名譽發誓……”
“停，妳還有名譽嗎？”
“嘿嘿，就算以前沒有，以後總會有的，不是嗎？”
“別人我還能相信壹點，但妳，十句話中有九句是假的！”
“唉，太傷心了，妳居然這麽說我。實話跟妳說吧，我十句中，沒壹句是真的。”
“……”
“別打，咳咳，老大，別打頭……其他地方隨妳便！噢，該死的金剛，妳敢踢我的命根子，我跟妳沒完。”